其實她的模樣和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同。
甯柯素來是個驕傲的人,拒絕接受自己的脆弱,所以上輩子化療之後,他便再沒照過鏡子,也不知道人在生病時應該是什麼模樣。
不過想來也是不好看的。
但床上的女人雖然面色有些蒼白,也帶着不可忽視的倦容,但氣質卻依舊是溫和秀美的。
阿行的臉上雖然還能看出他母親的影子,但他顯然還是更像他父親,而與謝行沖擊性十足的容貌相比,嚴姝是個很标準的中式美人。
甯柯又挂上了他慣常的微笑,随手把黑色的風衣外套脫了下來,挂到小臂上,幾步走過去,坐到了床邊的直背椅上:“阿姨想見我?”
自從甯柯踏進這個房間,嚴姝就開始端詳面前這個年輕人。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她也不是對謝家一無所知,這位年輕的後繼者她自然有印象,不過……面前這位青年似乎和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嚴姝原本以為,他會十分鋒銳,淡漠,就像她印象中的謝家人一樣倨傲。
不過今日看來,除了那副第一眼看過去就足以攝人心魄的容貌之外,甯柯似乎要好接近得多。
嚴姝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便也迎着甯柯溫和地笑了笑:“其實很早就聽說過你,不過剛剛阿行跟我說了點關于你的事,我便有些好奇了。”
甯柯微微歪了下頭:“阿行說我什麼了?”
“說他認識了一個很好的哥哥。”嚴姝說到這裡,低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起來,我這個母親也做得倒挺失敗的,還沒聽過我兒子親口說過一聲好。”
“……阿行本來也不是很善于表達自己的孩子。”
聞言,嚴姝搖了搖頭:“你别安慰我,小甯。其實我生了病之後,倒有空好好想一想過去的事情了。”
“我太沉湎于過去,導緻我總是把阿行逼得很緊,其實他小時候也不是這個性子啊。”
嚴姝靠坐在枕頭上,雙眼望着窗外,言語間有些惆怅。
好像很多時候,人們都是在失去了一些東西之後才會想明白很多事。
“他并不快樂,你也能看出來,是不是小甯?”嚴姝偏過頭問他。
快樂?說起來,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甯柯認識的華國家長,都不會把這一項作為培養孩子過程中最重要的事。
才華,成績,前程,有太多太多他們看重的事,但唯獨沒有快樂和肆意。
就算嚴姝現在想明白了,可誰又能去補償阿行童年永遠失去的東西呢?
就像他自己一樣,短短一生中最自由的時刻,居然就是生命的最後一刻。
甯柯垂下眼,纖長的眼睫把那對桃花眼遮去了一半,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隻是希望他以後會更快樂一些。”
聞言,嚴姝有些哀傷地看着他:“你看,你都比我想得明白。”
“所以,有些事我想告訴你,小甯,在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告訴阿行,讓他學會放下仇恨。”
甯柯不覺有些訝異,他掀起眼簾,看見嚴姝坐直了身子,向他的方向探身過來,眼神中有種他看不懂的決絕。
“因為過去那些事我覺得他有權利知道,而不是任由我,帶進墳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