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被放下,戴月用手指簡單梳理後又重新挽起。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輕笑出聲。嘿,半大的姑娘,還不好意思嘞。
等她再端着新打的水進入房間的時候,戴月也識相地出去了,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裡清理換衣。
身上弄幹淨之後,果然舒服了很多,夏夜的涼風撲在光潔的皮膚之上,身心舒暢。
李迦易再從房間出來的時候,穿了件長袖,手裡提着一瓶六神花露水。戴月的腿長,她那褲子蓋不住腳踝。
“擦花露水嗎?”李迦易問她。
“好啊,給我來點。”戴月伸出了手臂,沒有要自己動手的意思。李迦易隻好将花露水倒在自己的掌心,替她塗抹在手臂上。
“還有這裡。”戴月将脖子側向一邊,半蹲着身子,讓李迦易能夠着。
當溫熱的掌心觸碰上那白皙的脖子時,李迦易的腦中一閃而過的,竟然是方才在房間裡瞄到的一抹春色。她的動作胡亂起來,前前後後蹭了幾下,立馬縮回了手。
随後又蹲下了身子,倒了幾滴在戴月的腳脖子上,用手随意抹了兩把。
“謝謝。”戴月跟她道謝,李迦易沒有理她。
李家的廚房是砌在兩間平房隔壁的,屋頂矮了許多,隻有裝着兩個大鍋的一個竈台,家裡還沒有安裝煤氣竈。
戴月不好意思光吃不幹,主動來到煙霧缭繞的廚房,想替李家阿伯燒燒火,卻被趕了出來,讓她和李迦易一起去聊聊天,吃西瓜。
沒法拒絕,戴月又回到了廊前,坐在李迦易搬來的小闆凳上,吃他們自家種的西瓜。這西瓜應該是在井水中涼過,冰爽甘甜。
“你怎麼不吃?”戴月看着将書放在膝頭,專心緻志的李迦易。
李迦易頭也沒擡:“不愛吃。”
“在讀什麼書?”
“三毛。”
“三毛流浪記嗎?”
李迦易将書合上,把封面給她看,“是女作家三毛的書,《雨季不再來》。”
“哦。”戴月不太愛看書,在學校隻待到大專畢業,就回家進了廠子,一做就是近十年。她知道,李家孫女和自己不一樣,她是要飛出雞窩的鳳凰,房間裡那石灰脫落的一面白牆上的獎狀,就是她的翅膀。還有,她手裡的書,她眼睛裡的野心,都是。
“你爸爸媽媽出去打工了?”
這裡的孩子,很多都是留守兒童,鎮上沒有那麼多工作崗位,掙錢也少,很多年輕的夫妻會選擇把小孩留在家中,去外面打拼。
“離婚了,不知道在哪裡。”李迦易已經三年沒有見過父母了,他們各自成家,三年前奶奶走的時候回來了一趟。
戴月閉嘴了,手裡的西瓜也沒那麼甜了,自己就不該多問的。
“以後不用給他們養老,挺好的。”李迦易發現了她臉上的尴尬,補了一句。這是實話,她自知是個冷情的人,對父母并無太多依戀。
李爺爺從小廚房裡喊她,叫她把飯菜端到院子裡去。
李迦易将手裡的書鋪平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闆凳上。将院内的石桌擦了一下,進了小廚房。戴月則幫着将屋裡的凳子搬到了桌子旁邊。
晚飯不算豐盛,都是些家常的地頭小菜,還有一盤子個頭很小的野生鲫魚。這是鄰居家看他們家裡老少無依的,偶爾會給他們送些捕來的小魚。
飯桌上,李爺爺話多,先是誇自己孫女怎麼懂事,學習成績怎麼好。聊着聊着,又聊到她那不靠譜的父母身上,渾濁的眼睛裡有無奈。
戴月很認真地聽着,偶爾搭上幾句,倒是李迦易,一門心思吃飯,好像他們聊的與她無關。
小鲫魚刺兒多,李迦易将魚肚子上的大刺剃掉,将魚肉夾到爺爺的碗裡。還有幾塊魚肚子,撇在了戴月那一側的碗沿處,自己則将小刺多的部分夾進了碗中。
她很快就吃完了,拿來那本未讀完的書,就着昏暗的燈光繼續讀。往常這個時候,她就回房間了,等爺爺吃完飯之後,再出來收拾洗碗。
但今天,有戴月在,她便沒有下飯桌。
李家爺爺把戴月的車修了一下,農村裡的老人,手上基本上都有些手藝。
戴月幫着洗了碗筷,拿着自己弄髒的衣物和李迦易的壞裙子準備離開。李迦易給她撕了一張紙條,上面是家裡的電話号碼,“你到家之後,打個電話。”
“行,那我走了,過兩天等裙子做好了,我再給你打電話。”戴月沖她揮揮手,穿着她的衣物走了。
鄉間的小道沒有路燈,隻能靠着微弱的星光前行。李迦易在院門口站了許久,直到那個騎自行車的背影再也分辨不出。
“戴家的,也是不容易啊。”爺爺在院中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打盹,手裡緩緩搖着蒲扇。
李迦易動了動扭傷的手臂,回房去擦紅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