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崔嬷嬷替蘇蘊雪攏了攏被子,“嬷嬷就在外間陪你,有什麼事就叫我,别怕。”然後吹熄了小蠟燭,回到外間的榻上睡下了。
最近經曆了太多事,蘇蘊雪很累,她閉上眼,慢慢将所有的擔憂和不安都摒棄,漸漸睡了過去。
月光灑滿了寥落的小院,卻照不進簡陋的屋子。不起眼的角落裡,幾朵疏落卻美麗的野花倔強地綻放着,生機勃勃。
——
慶和八年,欽安伯長子暴斃,案子無疾而終。
同年九月,慶和帝下诏削藩,着令将各藩王封地賦稅收歸朝廷,藩王不再擁有封地賦稅的征收權,改由朝廷統一發放俸祿。
聖旨一下,在各藩地引起軒然大波,各路藩王義憤填膺,雖然如今諸王手中早無兵權,不可與開國時手握重兵的藩王相提并論,但若真聯合起來,未必不能與朝廷抗衡。
所有人都知道慶和帝會先對容王下手,于是所有人都盯着容王,看他下一步行事。
誰料容王竟然乖乖交了封地稅權,不曾多說一字。
期待着容王能有所動作的藩王們大失所望,連先帝的嫡孫都已俯首,他們這些旁支又有何權力說不,隻好不情不願地交了稅權,而藩王原本對朝廷的不滿都大半轉移到了容王身上。
這正是慶和帝想要的。
十月,慶和帝在廣州、泉州和明州三地的市舶司設市舶司提督,由内臣擔任,全權掌市舶司的海外諸番朝貢、市易之事。
容王封地明州,徹底被架空,封地上唯一還屬于他的,恐怕也就隻有一座容王府了。
而容王本人住在京城時雍坊,深居簡出,毫無反應。
朝野内外至此才明白,天下早已是慶和帝的天下,這個曾經被寄予厚望的先帝嫡孫,已經成了一個虛有其表,軟弱不堪的閑王。
俗話說皇帝不急太監急,容王權力被一削再削,無論是京城時雍坊還是明州的容王府,都表現得很平靜。
相反欽安伯府就跟很不平靜了。
蘇柏年還沒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又得知未來女婿被削藩,原本富可敵國的的親王如今家底都被薅光了,沒了稅權,靠朝廷發放俸祿,不就等于要仰人鼻息,看慶和帝的臉色過日子嗎?!
他就想為何當年蘇家和容王聯姻,慶和帝沒有過多為難,原來老早就想好了欽安伯府和容親王府的下場,壓根沒打算讓他們有好日子過。
如此帝王心術,蘇柏年除了歎氣别無他法。
然而事已至此,也隻能任命了,蘇柏年唯一能夠安慰自己的,就是蕭桓衍的親王爵位好歹還能讓人敬上幾分,蘇家能因此不被京中權貴排擠打壓,已經是萬幸了。
每每遇到什麼難事,蘇柏年都要懷念一番“當年蘇貴妃在時,我們伯府怎麼樣怎麼樣”,這次也不例外,可是再緬懷幾百遍也沒有用,隻能對着庭院中的幾棵樹,傷春悲秋一會兒,也就過去了。
所幸幾日後慶和帝給容王的一道聖旨,讓蘇柏年覺得在這樁婚事上稍微挽回了幾分顔面,逐漸又覺出與皇家結親的好處來。
慶和帝親自定下了蘇家和容王府的婚期,就在一年後的十月,并賜欽安伯府黃金百兩,珠玉若幹,另着禮部不計花費,務必以最隆重的儀式辦好這場婚禮。
蘇柏年心想,聖上或許隻是不放心那麼大個市舶司落在容王手裡,心裡對這個侄子到底還是愧疚的。
京城另一邊的時雍坊。
蕭桓衍在書房内,姿态慵懶地斜靠在椅子上。
蕭桓衍的親信,王府長史孔思弗、承奉正劉如意和親衛指揮使衛成立在蕭桓衍下首,聽蕭桓衍安排交接明州的事宜。
“孔長史将賦稅的賬冊整理出來,其中關于市舶司的部分多留心一些,你知道怎麼做,宮裡不出幾日就會來要東西,别讓人看出什麼來。”
孔思弗躬身應是,蕭桓衍又對劉如意和衛成道:“接下來這一年本王都要待在京城,你們抽空回趟明州,把用得上的物和人都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