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是，她這樣的人，不食人間煙火的，這種庸俗的慶典不合她的氣質。

不意外的是，這人會應下。

因為她就是個很好的人。

在長清殿的時候，能細心想到或許會有緻命威壓，提前給她法器護身的人，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她其實想要這場婚典的心。

所以才會在她開口後，看着不喜，但也應下吧。

真好，她好喜歡這樣的洛予清，師螢裝滿了洛予清的眼裡，溢出了滿滿的笑意。

一曲畢，水悠悠端着個朱漆盤來到師螢面前，一旁跟着的耿紫芙并另一位弟子将師螢她們面前的矮幾挪開。

師螢疑惑看着她們的動作，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

水悠悠在師螢面前鋪了個蒲墊，跪坐在了師螢和洛予清對面。

“阿螢，還記得從前咱們去人界遊曆瞧見的婚禮嗎，凡人結親又稱之為結發，結發為愛侶，青絲到白頭。”

水悠悠說着有了些哽咽，她們這些人自然是不可能白發的，但師螢日後若是修複不了金丹，那就是個普通人。

她會慢慢變老，漸生白發......

她在此婚典上行結發儀式，是希望借此能提醒洛予清珍惜阿螢這百年，别等青絲變白發才恍然都是遺憾。

師螢瞧着水悠悠泛紅的眼眶，登時也哽塞了喉頭，心下顫動。

水悠悠一邊說着從人界聽見的吉祥話，一邊捋過師螢披散在身後的一縷頭發，又拿過洛予清的一縷頭發，用根紅綢綁在了一處。

師螢瞧着她手指翻飛，也不知是如何的一種規律，就将兩股散發連同那根紅綢一道編織成了個細長的發辮。

最後還在發尾處系了個極為漂亮的同心結。

師螢望着這根特殊的辮子，眼裡湧起一股熱意，她知道水悠悠的用意，盡力壓下心裡那股子酸澀，笑着看向水悠悠。

“倒是不知道悠悠你還有這編發手藝。”

水悠悠笑了，她這也是照着記憶第一次嘗試，中間還有幾處錯處，可惜了，都說一回生二回熟，這要是有第二回，她一定能編得完美。

“你喜歡就好。”

水悠悠對上師螢的目光，兩人具是目光一燙，差點都要掉小眼淚，水悠悠趕緊避開視線去看洛予清。

“洛予清，這回真的謝謝你，你救了阿螢，日後我欠你個人情，隻要你開口，九重天還是地獄道，我一定在所不辭。”

水悠悠說着端起托盤裡的酒盞一飲而盡。

洛予清瞧了眼震愣中默默淚光閃動的師螢，抿了抿唇，她是不飲酒的，猶豫過後，還是接過一旁水樂宗弟子遞過來的酒盞，一飲而盡。

“無需多謝，我和師螢本就有婚約。”

洛予清并不需要水悠悠這個人情，嘴裡殘留的酒意有些苦澀，令她很是不喜。

四周的喧嚣嘈雜她也不喜，适才師螢問起她可否應下一場婚典時，她是想要拒絕的，現下也不是個該放松玩樂的時候，師螢隻是不被罰禁于血海，并不是完全不用罰了。

但當看見師螢眼裡那透出的期盼，她實在有些無法拒絕，最後竟也換上了這喜服，坐在了這當中，聽着這些并不着調的樂曲。

樂聲再度響起，結發儀式結束，水樂宗的弟子們争先搶後要給師螢表演各自拿手曲目。

師螢聽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落在和洛予清綁在一處的這辮子上。

想到悠悠剛剛說的青絲到白發，她忽然一陣恍惚，她真的能和洛予清青絲到白發嗎？

到此，師螢才想起個重要事情，那洛予清不就能瞧見她漸漸老去的模樣。

師螢想到了長清殿見到的微生半凡的模樣，她老了也會那樣嗎？到時會不會吓到洛予清？

師螢偏頭望向了洛予清，和她不同的是，洛予清會永遠長這樣，不會老去。

不得不說，她這幅模樣生得真好看，長眉鳳眼、鼻梁高挺、臉頰微瘦，棱角清晰的下颌孤直但不冷硬。

師螢視線微微往下移，落在她的唇上，洛予清的唇色比尋常人淡一些，但這也讓她看起來——很好親。

她在想什麼啊，師螢瞬間如同被蒸熟了的蝦米，感覺渾身都燙了起來。

但又舍不得移開視線。

許是師螢的視線過于灼熱，被盯着瞧的人偏過了頭。

師螢眸光對上了洛予清那雙望過來的漆黑的眸子，隻覺得裡頭好像攏着一層冬晨裡的薄霧，看着有些清冷，但卻透着攝人心魄的吸引力。

讓人不禁去猜，若是有一縷日光映入，那眸子褪去薄霧後該是怎樣的灼灼其華。

“嗯？”

洛予清看着身旁的人在瞧着她卻遲遲不語，有些疑惑。

師螢回過神，臉上一熱，視線一陣亂瞟，慌亂拿起桌上酒盞，磕磕巴巴道：“我，我，我也敬你一杯，那個，我，我也要謝謝你。”

說完師螢也不等人應下，直接一飲而盡，随後捂着發燙的臉偏過頭，不再去看洛予清。

她怕自己再瞧下去會忍不住做些什麼。

雖然她現在做些什麼，好似也沒事，但這裡人太多了，晚一點，師螢拼命在心裡勸自己忍住，忍住，晚一點再想入非非。

洛予清來不及說什麼，師螢已經自顧自飲盡，洛予清蹙眉看了眼面前的酒盞，最後還是端起，一飲而盡。

忍過這陣她不喜的滋味，洛予清淡淡開了口。

“不用，你我本就有婚約，我隻是履行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