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薇瑩從沒見過這樣的淩悅，明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可那眼神裡再沒有了從前的小心翼翼。

對方的謙卑讓她忘記了，這是一位讓敵人頭疼的女将軍。

下意識輕呼出聲：“悅悅。”

她以為淩悅會像前世那樣靠近，笨拙又小心地哄着她，可讓她失望的是淩悅眼中隻有厭惡。

淩悅收了武器，淡淡道：“公主請自重。”

冷淡的聲音将陸薇瑩打回現實，她突然有了一切重來的不甘。

文鸢鸢察覺兩人氣氛不對，想起對方公主的身份，于是趕忙出來打圓場：“殿下受驚了。”

陸薇瑩搖頭道：“無事，這到底？”

文鸢鸢回頭看了那些屍體一眼，“都是被官府通緝的流賊，他們聚集在此十分不尋常，背後應有人指使，殿下放心，我會将此事上報查明。”

陸薇瑩的冷汗忍不住蹿了出來，她當然認得文鸢鸢，自然也清楚對方的本事。

對方擅長用計，時常利用地形困殺敵軍，甚至有一次她僅用一隻百人小隊就滅殺了四千敵軍，我方未損一人。

若是真讓她查就不妙。

陸薇瑩心思一轉，佯裝憤怒，“這群賊人，天子腳下也敢放肆，這事你不必再管，我要親自調查。”

文鸢鸢見她态度如此，思考後便放棄自己去查的想法。

另一旁的淩悅将淩雅仔細檢查一遍，見對方無事心情好上很多。

将姐姐身上的大氅系緊了些，淩悅開始唠唠叨叨：“姐姐你怎麼不聽我話？”

淩雅沒反應過來，她隻看到妹妹的右側臉頰上有血，于是從袖裡掏出手帕伸手擦去那一點污漬。

擦完以後又笑：“你是專門為我過來的？”

淩悅并未否認，她冷冷瞅了陸薇瑩一眼，又嫌惡地移開眼睛。

面對淩雅，她又變回了那個溫和的樣子：“姐姐跟我回去，好嗎？”

淩雅握着手帕的手攥緊，千萬萬語最後化為一個字。

“好。”

姐妹情深的場景讓旁邊看着的王瀾一陣羨慕，忍不住感慨道：“我好想要個妹妹啊，要是有的話我一定對她好。”

說完又戳戳身旁的文鸢鸢：“你有兄弟姐妹嗎？”

文鸢鸢不明白對方的态度為何轉變，她并不覺得冒犯，隻是有些頭疼地說道：“有個小妹。”

王瀾心裡不平衡了，怎麼人家都有就她沒有。

兀自糾結時，王瀾見文鸢鸢的腰側以及袖口都有血迹，背後和肩頭都有一道破口隐隐能看到裡邊皮肉。

不過傷口沒有滲血，隻是衣服壞了而已。

一切準備好後淩悅便帶着嫡姐往山下走，她和淩雅走在最前面，王瀾兩人跟在她倆身後。

陸薇瑩跟在隊伍最後，雖然是一起下山，但無人在意她，心底的不甘再次湧動，可她隻能看着淩悅的背影。

走過一段崎岖的山路之後她們離開了吳芙山。

她們來得太急所以沒有準備馬車，而此處離城中還有一段距離，若是走的話淩雅的身體也撐不住。

在她為難之時，淩雅輕輕握住她的手笑道：“别把我想得那麼脆弱。”

随後淩雅喚了一聲：“輕月。”

“在。”

“帶我騎馬。”

輕月猶豫了一會兒，見淩雅堅持也隻能同意：“明白。”

輕月扶着淩雅上馬，對方第一次做這種事十分緊張地握着缰繩。

輕月怕她出事随即上馬坐她身後。

她們本打算在山上休養幾日，來時租的馬車也托府上的人還了回去，所以沒準備馬匹，如今騎的馬是文鸢鸢的。

淩悅和王瀾的馬匹性子都比較烈，隻有文鸢鸢的馬溫和些。

淩悅正想讓王瀾棄馬和自己同騎，可那家夥動作更快，驅馬就湊到了文鸢鸢身邊，她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後朝着文鸢鸢伸出了手。

“走吧，鸢鸢。”

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文鸢鸢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她擡手拒絕，可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人一把拉上馬。

文鸢鸢臉色都變了，正欲陰陽怪氣幾句一件衣服就批在她的身上。

怒火就這麼消失，文鸢鸢不解回頭：“你？”

王瀾一笑：“你的衣服破了，這樣能遮一遮。”

她擡眸看向前方，“抓緊，我要走了。”

“駕！”

超過淩悅時她還挑釁回頭，揮了揮手中馬鞭：“看誰先到城門口！”

淩雅見兩人如此親密的樣子有些好奇，她八卦道：“她們是情侶嗎？”

視線中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前世也是這樣，她們三人會玩這些無聊的遊戲，比一比騎術，看誰先到指定的地方。

記憶中的王瀾和現在一樣，會在這種小遊戲上耍無賴。

淩悅反應慢些就被她倆遠遠甩在身後，等她追上時卻發現兩人共乘一騎。

于是輸赢不再重要，淩悅不敢打擾，隻是默默跟在身後。

可是後來王瀾戰死，一年之後文鸢鸢也随之而去。

夕陽下的草原上再沒有那對恩愛眷侶的影子。

她本以為自己的埋骨之地也該是戰場，事實是她愧對了好友的期待。

但是這一次不會了。

淩悅回頭望了一眼，陸薇瑩還站在那裡，見淩悅看過去，她羞澀地笑了笑。

她以為淩悅會接她，可她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