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翼想攔她，被左羽打斷：“讓她去吧，她人不人鬼不的，反倒少了許多束縛。”

右翼明白他的意思，人死後陪葬的财物，在入了輪回後被後代遺忘，其實就是無主之物，埋得淺的早被拾了去，深處的則越陷越深，穿土而下的鬼知道這些财寶卻觸摸不到，用不上，活人則是難尋難遇，即便偶然得到也免不了沾惹陰氣損害健康。

而，小花，能和鬼無障礙交流，能穿土，能觸摸實物，簡直……簡直就是專門為搜尋拾得這些意外之财而生的？

三人顯然都想到了這一層，表情皆是……一言難盡。但，窮困潦倒了這麼多年，突然可能有機會來點意外之财，他們決定讓良心遠走他鄉。

在三雙期待張望卻故作鎮定的眼神中，小花背着一碎花包袱回來，将東西扔在地上。

三人想，她了不起就是帶回來幾樣器皿，能換個兩三錢，運氣再好，能找到個陪葬首飾盒，但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沉甸甸的一兜。

左羽去打開包袱，金光閃閃，差點灼了他的眼：“這麼多？你确定是個孤墳？别被後代告了官，查到你身上。”

“不會，我問過那小鬼，這墳主并無後代在世，這些都是無主之物。”

小花說完興奮地對着右翼拱手：“右大人，我按你所教，已然能在虛實之影間随意變幻，破土而下，毫無阻力。”

右翼道：“我也隻是試試，于地下土間穿梭行走，是鬼之能，就算神族，在地下也不能若無其事。”

左羽贊歎兩人：“右翼和你，皆立頭功！”

“這個墓主人生前定家财豐厚，可惜墓穴深陷地底，躲過了盜墓賊，是附近的小澇鬼偶然發現這地方的，他讓我拿了錢以後去他墳頭多燒些紙元寶。”

左羽看着金銀玉器，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

閑王拍在左羽身上：“立刻，馬上去置辦一座幹淨舒适的院子。”

“遵命。”

右翼陪着閑王，想到幾百年的艱難窮苦，竟以這種方法迎來轉機，實在天意難測，但，有錢便是爹，有奶就做娘，大丈夫能屈能伸！

最好的房間，最柔軟的床被左羽和右翼自動分給小花，閑王被蒙在鼓裡，當然他能有比安身之所就已經心滿意足。

收拾妥當夠，飄回家看情況的秋月哭着回來：“怎麼辦？小虎在發燒，那個負心汗和惡婦竟不為他醫治！我可憐的兒啊，眼看就要被活活拖死。”

小花氣得拳頭捏緊：“姐姐帶路，我去找他們！”

“慢着，别沖動，秋月之死不涉妖鬼，妖鬼司便不能以鬼神之力強行幹預人間。”左羽眼疾手快拉住小花。

閑王對着秋月道：“婆娑鎮風俗如何？人們對鬼神可敬重？或者說迷信？”

秋月恨道：“當然，他們怕我死後魂魄叫屈，還學古人把我嘴巴裡塞滿泥土，讓我有苦不能言。平時扣唆至極的僞君子還特意請來法師超度念經，怕我化為厲鬼。”

小花疑惑：“那麼怕，怎麼還敢害人？”

“妹妹你不懂，私欲蒙心的人，比鬼更可怕。”

“那怎麼辦？”小花比他們都着急。

閑王突然擡眸，眼含笑意：“那，就去找能管人的吧。”

此話一出，左羽和右翼兩人神情皆是一言難盡，不可置信中帶着些許擔憂。

小花敏感察覺出氣氛變化：“怎麼了？”

左羽歎道：“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妖鬼司司主，堅持了那麼多年的原則，要破了。”

聽起來事态很嚴重，小花心裡藏不住事，一個勁追問，看閑王沒有阻攔之意，左羽便解釋道：“司主是昆侖帝第七子，掌管人族的是第六子，兩人名義上是兄弟，實則有些仇怨。妖鬼司辦事若遇到秋月這般情況，原本就是需要妖鬼司與人殿配合，雙方有商有量，皆大歡喜，可司主以前從來都是獨斷專行，雖不涉人殿底線，但着實讓他們臉上無光。人殿數次彈劾司主行事風格，都被司主嘲諷回去，放話，别有求他們的一天……如今，這一天，好像要來了。”

閑王嗤笑：“我分得清什麼最重要，左羽，你去聯系吧。”

左羽腳步一個踉跄，心裡哀嚎：“從前你逞威風時，我雖助纣為虐卻是聽命行事，如今你想求和，就派我去承受他們的吐沫星子侮辱，怪不得你能一派氣定神閑！”

心裡萬般不願，行動上不敢懈怠，左羽一臉悲憤地走了，閑王喊着累，說要睡一覺，秋月又飄回去看她兒子虎子，整個院裡，就剩下小花和右翼。

右翼慣來冷淡，小花卻仿佛是天生少根筋地自來熟：“右大人，既然不找人殿也能完成陳述單，為什麼還要去？我看司主有些忍辱負重，委屈巴巴。”

右翼有些意外：“你看出來了？不過你不了解司主，此舉對他來說，利大于弊，他那委屈是假裝的。”

“啊？”司主還是個戲精嗎？

右翼解釋：“以後你就會知道，司主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聖淨琉璃瓶，以前瓶子從未顯形，無法收集妖鬼之淚，司主辦案時也不走心，隻單純完成他們心願，手段過程追求一個快，每個月多接幾單掙個勞累辛苦錢。如今，琉璃瓶現形意味着可以收集眼淚，他當然要讓妖鬼感受到過程的真心實意，從而落下眼淚。為了這個目标，與人殿從前那些不快算得了什麼？”

不走心？追求快？勞累辛苦錢？小花一時無法在心裡定義司主的形象，右翼這時又開口：“不過，司主從來沒有敷衍過任何妖鬼，原本打算派小妖去把邱生打到吐血，逼他立誓讓他好好對虎子，秋月的心願一樣能完成。事後就算有麻煩，也是人殿參妖鬼司做法極端，不會牽扯陳述單上當事人。”

小花點點頭：“我……當然相信司主的人，不，神品，隻是覺得司主跟我聽到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司主……很好，你以後就會知道的。”右翼從來沒有這麼短時間說這麼多話，為了妖鬼司和司主在小花心中的美好印象，他也是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