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鳴想告訴她這個月份幼兒眼睛看不清東西話也聽不見,但見她哭的傷心,就沒開口。
拔步床上婦人似有清醒迹象,雍鳴背着她離開。
她最後回望一眼大宅,趴在他小肩膀上問:“那我阿娘呢?”
“我們馬上去見她。”距離不遠,隔着幾條街,一家婦人正在生孩子。
丫鬟進進出出,穩婆在給産婦打氣,房間内衆人分工合作,正有條不紊在為婦人接生。
一側花廳内年輕男人踱來踱去,焦躁不已,聽到妻子慘叫,一不留神撞到桌子上。
“你坐下吧,我看着眼暈。”坐在官帽椅上喝茶老太太說。
她自己擱茶碗時卻沒看清,“啪”茶碗摔碎在高幾下,頓時念叨:“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娘,我還是進去看看吧。”男子憂心忡忡。
“你看什麼,進去隻會添麻煩,在外面等着。”老太太勸說。
這一等就等大半宿,産婦筋疲力竭,張口含住穩婆遞來參片,突然感覺一股純正溫暖之氣充盈全身。突然身體充滿力量。
“哇哇哇”伴随着破曉第一縷陽光房間内傳出嬰兒啼哭聲,昭示着新生命開始。她聲音響亮,亂蹬小腿十分有力一腳踹在穩婆臉上。
“哎呦,哈哈哈,”穩婆忙碌一夜,感覺自己疲憊頓消,巴掌拍在她小屁股上,朗聲大笑:“真是個康健有力的女娃娃呦!”
回到方府她站在房門前沖他揮手道别:“謝謝你,再見。”
“時祺,”雍鳴喊住她,說:“一滴眼淚十滴血,太耗損精氣。以後,莫要哭了。”
“……嗯。”她點點頭,關上房門。
雍鳴亦揮手。
在她關門以後才允許自己轉身彎腰嘔出一大口血,他擦幹血迹,收拾掉院内血漬,才消失不見。
這一幕全被門縫内偷偷瞧他的方時祺收盡眼底。
方時祺隻記得自己發完脾氣,似乎氣暈。
祖父把那三個仆人打發走了。
後來做夢夢裡夢見爹娘轉世,至于去京都複仇記憶裡根本沒有發生過。
“他……為何會吐血?”他那時候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好,出現救她之時就一副枯瘦将死模樣。
“因為違背小世界法則。”魔魂沉默看到這裡,它意味不明陰沉沉說。
“他是可以在三千界呼風喚雨來去自如,但不能幹涉凡人命數。千裡奔襲為你殺人,受反噬我倒覺得活該!”
“真是無私啊。”魔魂涼涼諷刺。
方時祺對它陰陽怪氣不理解,它對雍鳴感情一直很複雜。
春天來臨時,方時祺失語之症漸漸好轉。身體也在調理下有所恢複。方府上下仆人經過方伯輝雷霆手段清理,目前沒剩多少人。
現在主子就兩人,不必留着那麼多人吃閑飯嚼舌根徒增煩惱。
“時祺,你想去哪裡玩麼?”自兒子兒媳故去,這孩子在床上躺了一個冬天,有時候夜半醒來真怕天亮睜眼會聽到仆人回禀說孫女也撒手人寰。
雖然現在看着似乎恢複一些,但是她完全沒有出門想法。
“不想。”方時祺仔細觀察顔料,回憶父親生前所教,細細查看它們不同。
為何出門,方府院落十分廣闊,每天換着看亦是不會生厭。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出門,遠行統統不要。
花瓣唇撇着,努力忍住不能哭出來。不想夜半驚醒見老人正拉着自己手滿臉淚痕睡去。
“你想吃什麼,爺爺命人給你做。”方伯輝又問。
“我還不餓。”這會兒剛吃完早食,又喝兩碗苦藥,一點胃口也無。
“哎。”方伯輝幽幽歎口氣。
他從來沒有帶過幼童,兒子在他忙碌之時,眨眼就已長大,那孩子聰慧,他沒費心管教過。完全不知道怎麼跟童子相處。
“爺爺你去那邊坐着,我為你畫幅畫。”方時祺看他愁眉苦臉甚是憂愁,決定如父親所說,做個貼心孫女。
方伯輝終于能參與到孫女活動,馬上應道:“好好好。”按照孫女指定位置坐好。
在方山長不斷邀約年長夫子與其探讨養育孩童經驗時,他興趣從經史子集轉變為美食、衣物、飾品等各種瑣碎細小有關孩童之事上。
他養育孫女小紮還意外被老友拿去刊印,一時間竟然脫銷。方時祺因此在梅山城乃至煦朝境内名聲大噪,受到衆多女郎羨慕。
盛林書院也在山長專注之下,食堂飯食,院服,皆有改善,算是意外之喜。
那段時光緩慢悠長,是方時祺短暫人生裡靜谧美好時光。如果時間一直能停留在幼年時,她一點也不想長大,不想面對一些自己隻想逃避煩惱。
十三歲,豆蔻年華,她已到議親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