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得枯槁,幹癟。
當心髒靠近主人胸口時候,捧住它的手掌再也無力支撐這份重量。
六界第一美男,骨秀神清,山神雍鳴,絕美皮囊如煙消弭。
空蕩白骨飛回昆侖,刹那穩住崩塌山勢。
浩渺神力注入山脈,昆侖所有植物猝然瘋長。
一瞬間,滿山紅梅次第綻開,火紅灼灼,冷香襲人。
紅發與眼瞳,飛入九幽。
微笙被冥神困在殿内不得出,怔愣看着混沌金簿契約結束,其上赤字消失。
眼淚潸然而下。
這一刻,微笙知道。
雍鳴,死了。
灼燙沉甸甸血淋淋墜入胸腔,喚醒死寂軀殼。
悲痛窒息如洪傾瀉沖刷死氣,滋潤幹涸血脈。
刹那間,四肢百骸宛若重獲甘霖,生機勃勃。
時祺猛然睜花瓣眼瞳,凝視秋日涼闊碧空出神。
怔愣愣落下淚來。
鈞行仙君,仙風道骨,面容清朗。
他在旁閉目打坐一夜,察覺徒弟異樣。滿目疑惑,不明白她為何無聲哭泣。
女童圓胖的三頭身,穿一身璀璨紅霞。
膚白勝雪,顔如春花。星目瓊鼻,菱唇皓齒。
觀她宛若欣賞至寶。
她之存在,是女娲最完美藝術品。
無需耗費人任何力氣,已然獲得生靈歡喜。
天地之美,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鈞行仙君自然難以免俗。
哪怕這孩子破殼而出時,眨動大而純粹眼瞳,迷茫懵懂,一口咬上他手指。
留下兩個鮮血淋淋牙印。
他也無法厭惡她。
他慈和開口:“乖徒弟,你哭什麼呢?”
女童坐直身體,茫然片刻,糯嗓低糜,說:“我也不知道,好似大夢一場……失去了很重要東西。”
鈞行仙君劍眉一挑,“哦?”
徒弟身為人蛇後裔,來曆奇特。
鈞行仙君尋寶煉器時,誤入一方枯涸秘境,帶出一枚特殊蛇卵。
将它放在靈氣最充裕瑤池,孕養萬年之久。
偶然一日,一條小蛇破殼而出。
一知半解養育它九百年,病歪歪蛇妖吞噬他無數丹藥,堪堪幻化成人。
卻是人首蛇身,與古籍所載,滅絕蹤迹人蛇一族頗為相似。
秉承無畏探索精神,師徒倆摸索試探,慢慢穩住形體,化作女童行走。
仙人清淨無夢。
若有,也隻會是預知夢。
可她來曆特殊,無法依據常理判斷。
“你夢見什麼了?”
作為一位貼心師傅,他時刻準備開解弟子。
“我……”
時祺短胖小手上一個個肉窩窩昭示這具軀殼幼嫩。
嬌顔卻做出一副不符合外貌愁悶之态,白嫩小眉頭簇起。
大眼蓄滿淚水像是要哭了,低低抽噎幾聲。
“我……忘了。”
夢境虛渺而沉重,模糊不清蒙着恍如隔世霧霭,沉悶駭人。
像是……忘記最心愛梅花糕味道一般讓她憂傷難過。
鈞行仙君最看不得徒弟哭泣。
将它從一顆蛋,親手養大化成一個玉雪團子,徒弟一颦一蹙都讓他心疼。
更重要是,女童眼淚,自帶玄妙,滴落處,百花叢生。
别看徒弟眼下隻是三頭身,卻是一具吞噬靈氣饕餮軀殼。
要不是身為仙界第一大派掌門,能自由出入瑤池,提供靈氣,她恐怕難以出生。
若不是他生性謹慎,煉造法衣幻塵遮掩她氣息,隻怕她早被心懷叵測修士抓去當做爐鼎。
眼見徒弟周圍開滿鮮花,估摸着她哭的差不多了。
鈞行仙君從乾坤袋裡摸出一碟子梅花糕,遞到徒弟面前。
修行萬載,自能操控乾坤袋開始,鈞行仙君隻會往裡面裝奇珍異寶,煉器典籍。
不曾想還有裝點心果子一日。
“别哭了,吃一塊。”他幹巴巴安慰。
粉嫩鼻子輕輕嗅了嗅,聞到熟悉香味。
豆大淚珠戛然而止。
她端過碟子,抱着吃起來。
美食暫時慰藉了悲傷。
混沌識海,終于記起師傅囑咐:不要在陌生人陌生地哭泣。
否則可能會被捉去,吃了。
她糯生生道歉:“對不起,師傅,我太難過,所以忘了。”
鈞行仙君一顆冷淡心腸瞬間化了。
修行至今,他從未考慮過同女修結婚契,因此未有子嗣。
隻是,這徒弟養着養着,竟讓他生出一股老父親欣慰來。
師門上下除了一位清冷如冰一心向道,少言寡語師妹,沒有女修一同長大。
不過他安慰話語實在匮乏。
接任掌門後,又不得不端起威儀。
鈞行仙君一般時候,是冷硬的,并不善于表達。
隻會不停給徒弟塞各種寶貝,尋找各種吃食,哄她開心。
“在為師面前松懈一刻也沒關系,師傅會保護你。”
時祺點頭,滿目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