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三人落在雍鳴院落,盤坐對飲。
一牆之隔打坐時祺,卻陡然嘔出一口鮮血。
她迅速布下結界遮掩氣息。
百年前自妖界歸來,兩人心照不宣都未再提當時之事。
雍鳴在二師叔那養傷十年,才漸漸康複。
時祺覺察他刻意疏遠。
她看着他長大,對他心思了如指掌。
估摸着他在心下盤算怎麼在不損害各方名譽情況下消失。
時祺自然不願。
可她心知也不能逼迫雍鳴太緊。
修行者若都無雜念,三十三天豈不要塞滿神明。
魔子出身是雍鳴終生避不開劫難。
時祺希望,當他無路可走時,她會成為他最後避風港。
百年時光于修行者而言眨眼即過。
時祺閉關幾十年,今日隐身去看雍鳴,卻覺他陌生很多。
他瘦了很多,輕薄臉皮裹着立體骨骼,更加清俊。
也更加疏離。
嘴角噙着漫不經心笑,與仙子們交談。
似是分外投機。
他難道沒覺察仙子們對他垂涎麼,還一個勁兒沖她們笑?
時祺懶得再看,回來打坐。
想着等雍鳴回來,兩人談談。
打坐之時,他不達眼底疏離與衆仙子歡聲笑語一幕一直萦繞在腦海不散。
時祺笃定内心頓時疑慮起來。
盤桓在神魂已久,一道模糊意識,這會兒突然開口:“他變心了。”
時祺嘔出一口鮮血。
再閉目找尋那道虛魂蹤迹,卻似生出兩個自己。
時祺:“你好大膽子。”
她第一反應是有魔物趁機魅惑她。
可護山大界百年來未生任何異樣,哪裡會有魔進來。
這不是偷襲之魔,是她生出心魔。
“我就是你,”它完全不理解她遁走行為,覺她懦弱:“你縱容他作甚。”
“你修為遠在他之上,親近他不費吹灰之力。”
“何苦忍耐。”
是。
它所言不假。
時祺是想親近雍鳴,熱情親吻他,向他訴說思念之情。
可,雍鳴他願意麼?
他已在為離開做準備,自是要與她劃清界限。
這個傻瓜,離開昆侖,他要去哪?
六界之中,哪裡能容忍一隻僞裝身份,竊取仙門秘法魔族。
魔神一直打着尋妻名頭,絲毫不曾提過兒子一句,可見根本不在意。
“師傅,當年您應該……”
時祺與鈞行仙君對弈時候忽然抱怨,最後卻沒說完。
不将雍鳴帶回,任其自生自滅,也不是解決之道。
況且,登天梯,是他用那副孱弱人身,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他,通過昆侖考核,得到昆侖認可。
鈞行仙君瞪她一眼,痛心疾首:“為師容易嘛,若不是故人所托……”
行。
罷了。
師傅一向任性妄為,做徒弟不能苛責。
不然,她如何能破殼。
謊言終有戳破那日,時祺苦心修煉,默默等着。
“我沒有忍耐,我在等待。”
沒想到,執念生出心魔。
它就是她,如何不了解她,嘲笑:“他都準備抛棄你了。”
“閉嘴。”
時祺猝然睜開眼。
明媚花瓣眼瞳失去往日澄明,隐在窗棂斑駁月影裡,閃爍無盡貪婪。
她修為如今早在師傅之上,昆侖上下于她而言再無秘密。
一牆之隔,三人話語宛在耳畔。
微笙醉醺醺,迷蒙眼睛:“雍鳴……阿父來信要我準備回幽冥,你可願與我一同回去。”
雍鳴溫聲拒絕:“我準備出山遊曆。”
“可如今六界并不太平,魔界随時準備點起戰火,你去哪也不得安生。”
輝光在側附和:“沒錯,神界已經準備朝魔界發兵。”
他勸雍鳴:“二師兄若想曆練,跟我回天界也行,鴻騰神君想必會十分高興,樂意帶你巡遊。”
雍鳴不知在想什麼,對着月亮看了半晌。
涼月幽光,灑在他周身。
越發襯托他清雅無雙,超然脫塵。
修行本是修心不斷抛卻雜念過程,微笙與輝光這一刻忽然覺得,雍鳴或已悟道。
安靜很長一段時間,雍鳴搖頭。
“多謝二位師弟美意,我已經同師傅禀明,師傅同意了。”
輝光訝然,冰涼嗓音發出疑惑:“那……大師姐怎麼辦?”
是啊,雍鳴,你要我則呢麼辦?
時祺屏息聽着,等他回答。
這次,雍鳴沉默更久。
三人都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