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烏雲狂滾,一陣飛沙陰風撲向城門,他們隻踏進一步,城門便立即被重重關上。
秦承辛一見門摔上,趕緊回頭拉門,卻覺手上城門如有千斤,怎麼也拉不動。
桃木劍劇烈震顫着,震得秦承辛後背生疼,他反手握劍将它拔了出來,木劍在他手裡紅光大盛,似乎警示,又仿佛興奮。
秦承辛回頭,吹得人睜不開眼的陰風裹挾着充滿腥味的塵土飛來,一片黑雲朝他們壓下。
秦承辛一把拉住小孩,把他護到自己身後,秦承辛艱難地睜開眼,勉強看清自己前面一左一右站着陳少思和于皌,她倆迎風而立,毫無畏懼退讓之勢。
于皌神情緊繃,手裡甩出青绫,一下下擊退黑雲裡的東西,沒讓那些黑雲向後侵襲。
陳少思斜斜站着,秦承辛也看不清楚她做了什麼,隻看到她擺擺手,那些東西就被打得老遠,一片黑煙飛散。
秦承辛心頭一慚,心說大丈夫哪有躲在旁人背後,把妖物交給别人扛的道理?
他提劍要上前,陳少思卻仿佛察覺了他的想法,回頭似笑非笑,“雖然我不是很在意你和這小孩的死活,不過你要是不想跟他一起死,還是先放下你的自尊心吧。”
她說完,瞥了那依然靜默的小孩一眼,“相信你會很乖覺,跟着他,不惹事。”
秦承辛握劍的手又緊了一分,緊緊牽着小孩,道:“那裡面是什麼?你好歹告訴我,我可以幫到你們。”
陳少思一聳肩,偏頭捏住一團來勢洶洶撞上來的黑氣,那團黑氣竟然在她手上發出尖銳的嘶吼。
秦承辛立即捂住耳朵,連帶着把孩子也兜頭緊緊捂住。
陳少思卻充耳不聞,五指一收,任由那團黑氣在她手上被擠出一張可怖的“臉”,圓圓的臉一樣的東西上顯出三個大小不一的“洞”,最下面的那個瘋狂地變化着形狀,聲音好像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啪嚓——
尖叫戛然而止,陳少思抖了抖手指,讓那些黑灰從手指上落下消散。
她的背後霎時湧動起更多的黑氣,對着她的方向發了狠一般襲來。
于皌一甩青绫,将那些黑氣盡數捆了,丢到一邊,她不知有多少青绫,也盡數飛起,在空中狂舞,形成了一道你撲我擋的屏障。
秦承辛終于知道了那些是什麼東西——從第一團黑氣被捏碎開始,剩下的黑氣也全部尖銳地嘶鳴起來,發出絕望至極、怨恨至極的咒罵和哭号。
“他們是……充滿怨氣的鬼魂。”秦承辛望着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黑氣,幾乎驚掉下巴,“怎麼會有這麼多……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怨魂?”
“我怎麼知道。”陳少思掃了一眼源源不斷撲上來想要撕破青绫屏障缺口的怨魂,“可惜這些全都沒有思想了,否則抓幾個來問問有沒有見過時霜藍也好。”
秦承辛冒了一頭冷汗,咂舌道:“你朋友竟然到這種地方來,這種怨魂窩他到底來幹什麼啊?他不要命了?”
“不知道啊。”陳少思攤了攤手,又支着下巴想了想,“總不能是聽說這裡的羊肉面好吃慕名而來的吧?”
一旁忙得額上微微出汗的于皌十分嚴肅地否定了她,“從來也沒聽說過白露城的居民喜愛羊肉,從前倒是聽說白露城的醉魚十分有名,說不準是為吃魚來的。”
陳少思搖頭,“太可惜了,我就不愛吃魚,刺太多,紮嘴。”
秦承辛:……
“這什麼破理由啊!這麼不靠譜的理由你為什麼那麼認真地考慮啊?而且現在是讨論這些的時候嗎?”
正說着話,一股黑氣忽然沖破青绫的屏障,撲向于皌。
于皌閃身後撤,給陳少思留出空間,那沖進來的怨魂被一閃身出現的陳少思捏在手裡,徒手捏成煙塵。
“小姑姑……“于皌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有些歉意地看着她。
陳少思擺擺手,笑道:“你本就不精于殺伐之術,能在這麼多怨魂下支撐這麼久已經很好了。”
青绫屏障被破,口子瞬間被撕裂,密密麻麻的怨魂争先恐後地從口子裡擠進來,秦承辛的腦子被尖銳的悲鳴吼得像要裂開。
他幾乎快要被龐大的黑暗和悲憤的情緒淹沒,随着無盡的怨魂一起嘶吼起來,一道幽幽綠光卻從前方亮起,頓時一陣狂風平地而起,仿佛形成了一道風牆,将他們圍在其中。
小孩伸手扶住秦承辛,秦承辛捂住要炸開一樣的腦袋起身,看見他們的四周緩緩遊動着一副白森森的骨架,巨大而蜿蜒的骨架内部燃着一條綠色的火焰,順着那綠色往上看去,一個尖尖的蛇頭骨立在幾人身前,空洞的眼眶裡散發着森森寒意。
陳少思就站在蛇骨正中心,周圍怨魂卷動的陰風吹動她衣角,黑袍衣擺被刮得獵獵有聲,将她整個背影都勾勒成凜冽的剪影,明明陰森無比的蛇骨在她身邊,她給人的感覺卻比蛇骨還要陰寒危險。
“青绫已經探好路了!”于皌快速道,“小姑姑,跟着青绫!”
陳少思朝她一點頭,又看了一眼旁邊站着的一大一小,“接下來蛇骨會帶你們跟着我,别踏出蛇骨的範圍。”
她說完,縱身一躍,追着一條懸在空中的青绫迅疾而去,路上見一個怨魂撕一個,即使被咬也絲毫不停,那巨大的蛇骨緊跟着她遊走,尾巴盡職盡責地把剩下三個人圈在裡面,追在後面地怨魂想要沖進去,全都被那尖尖地尾骨一掃,打了個魂飛魄散。
陳少思的身形極快,三人追在後面玩命兒地跑,秦承辛幾乎跑岔了氣,在一堆怨魂裡連路都看不清,更别說周遭建築,好不容易停下來了,才看清,他們跑到了一座四層飛檐高樓之前。
秦承辛喘着粗氣,一眼看到那四層高樓破敗不堪,布滿了燒灼的痕迹,整座木樓燒得隻剩下黑色的骨架子,而竟然十分堅強地屹立不倒。
陳少思黑色的身影正從樓頂被人踹下來。
他慌忙要去接,卻接了個空。
那蛇頭空洞的眼眶綠火一閃,一探頭接住了落下的陳少思。
秦承辛咂舌,僵硬地舉着伸出的手。
陳少思眉頭緊蹙,臉上新增了三道血痕,而她毫不在意,隻仰頭望着樓頂。
秦承辛也仰頭看過去,焦黑的屋檐上,一個白衣女人頭頂懸劍,垂手而立,正低頭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