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是家人嗎？

馮晞怔住，透明的虛影晃蕩了一下，看起來就像一陣煙，風一吹就散了，良久才道：“是的，他們依然是。”

“那個人到底是誰？一切是由他引起的，憑什麼你替他承擔？”秦承辛不忿道，“既然是他欠下了上萬條人命血債，就該去找他還。”

馮晞搖頭，“我試過施術尋找他的蹤迹，可他沒有留下他身上的東西，甚至連名字都是假的。”

秦承辛又道，“那試着用龍鱗的氣息追尋他的去向呢？”

“找不到，什麼都找不到。”馮晞苦笑。

“你是找不到這龍鱗真正的主人的。”時霜藍道，“而且這也不關他的事。”

“為什麼？”秦承辛追問道。

“因為他已經死了很久了。”陳少思忽然冷冷道，“二十年前他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他死了？”秦承辛撓頭，“誰死了？”

陳少思沒有回答。

時霜藍搖頭，朝馮晞道：“你說的那個人根本不是龍鱗的主人，我們想的不是同一個人。”

“看來我們誤會了。”時霜藍微微一歎，轉頭朝陳少思又笑，“倒真是惹了個大麻煩，我想我知道馮晞說的那個人是誰。”

馮晞沉寂的眼睛一亮，“你知道？”

時霜藍低頭看着那片純黑的鱗片，輕歎道，“二十年前，有本事屠城鑄劍，如此殺伐決斷，同時可以得到這個鱗片的人，我隻能想得到一個，普天之下也隻有一個。”

陳少思很快接上他的思路，道：“你是說，劍尊蘇青棠？”

時霜藍收起鱗片，一點頭。

馮晞卻垂頭怔怔，口中呢喃着這個陌生的名字。

唯有秦承辛大驚，不可置信道：“劍尊？劍城的劍尊？！他可是天下正道三大派之一的尊主，他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陳少思嗤笑一聲，臉色淡漠，“天下有什麼事不可能？名門正派就不可以殺人屠城，邪魔外道就不能大發慈悲？”

陳少思好像越來越不高興了，秦承辛自覺是自己又惹到她，但又覺得自己也沒說錯什麼，頓時也有點憋悶，“沒有證據哪能憑空臆測，何況那是劍尊，憑他的勢力地位，何必無端跑來屠城？”

陳少思冷冷一哼，抱臂倚在一邊，“天下瘋子多，誰知道這些名門正派裡有多少呢。”

秦承辛也有點不高興了，憑空這樣猜測一個正派前輩是很不尊重的，何況劍尊名聲在外，乃是正派楷模，是他瞻仰的對象。

“反正隻是推測罷了，我是不信劍尊會做這種……這種不義之事的！”

眼見他們兩個要吵起來，時霜藍趕緊開口打斷他倆即将開始的火花四濺，“是與不是，當面對質不就知道？”

秦承辛長出一口氣，郁悶道，“當面對質？說得簡單，像我們這樣的小人物，連劍尊的面都見不到，又怎麼可能把他帶到白露城來？”

時霜藍微微一笑，“既然帶不來，那就帶過去。”

陳少思挑眉，對上他的視線，“别告訴我你一開始就這麼打算的。”

時霜藍轉向秦承辛，指了指那把桃木劍，“你那把劍，應該可以幫你超度冤魂惡鬼吧？這裡的雖然有點難搞，但是你努努力也不在話下？”

秦承辛一下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微微睜大了眼睛，指着他道：“原來寫信引我來的是你！”

時霜藍笑着點點頭，甚至為他拍手，那作态像是長輩表揚一個晚輩答對了他出的題，不過略顯浮誇做作，“有幸見過秦少俠在大街上背着免費超度的招子招搖過市，想來此地的怨魂你也不介意出手相幫？”

秦承辛得知被騙，一時被氣的無言，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你”又說不出話來，最後一甩窄窄的袖袍，扭頭咬牙道：“做不到。”

時霜藍蹙眉，顯然這在他意料之外，但他注意到秦承辛說的是做不到，而不是不想做，“為何做不到？”

秦承辛深吸一口氣，悶悶道：“若是沒有那把邪劍，超度怨魂是可以的，哪怕數量是一萬，十萬，也隻是時間問題罷了，可是那把劍很邪，從桃枭的反應來看，簡直可以說邪得厲害，它和那些怨魂可以說是互相影響互相成就，如果不清除怨魂的執念，讓那把劍消失，即使用桃枭也是做不到的。”

陳少思淡淡道：“那豈不是隻能殺了？”

話音未落，蛇骨忽然擴展身體，糾纏着要往外滑動，蛇頭的火焰越燃越亮，它張開白骨露出尖尖的毒牙，渾身骨頭喀喀作響，竟然被這些怨魂撞得發了怒。

陳少思一手搭在它龐大的骨節上，輕聲道：“再等一會兒。”

馮晞立時明白了，忙轉向陳少思懇求道：“别傷害他們，他們也是無辜的。”

陳少思斜斜靠在蛇骨上，凝視着她，“我憑什麼聽你的？又憑什麼幫你？”

馮晞看着她冷然的臉，眼神又灰暗下去，她已經看明白，在這群人中，陳少思是最有實力的，才是真正說話的人，“我相信如果你想做，你應該做得到，可我沒有什麼能同你交換的，我什麼都沒有。”

陳少思看着她，“我要價很高，沒有有價值的東西，我不會平白無故幫你。”

馮晞抿唇，疑惑道：“你要的……是金銀？”

“不然呢？”陳少思微微一笑，“蘇青棠這個人我很讨厭，而且危險。我要的可是能買命的錢，你有嗎？”

馮晞垂眸不語，似在思索。

秦承辛看不下去，他秉行一套仗劍不平維護公理扶助弱小的守則，陳少思這種看見人家一無所有還漫天要價的行為簡直就是擺明了不想幫忙，還要人家難堪，他正要上前仗義執言，忽見馮晞點了點頭。

馮晞道：“往年城中有富商修地庫儲藏金銀，那些地庫想必逃脫了大火，金銀尚在，卻也無用，你若想要，盡可拿去。”

陳少思長眉一彎，眼睛微笑起來，從蛇骨身邊站直了，來到馮晞身邊和她擊了下掌。

“好，看在這事兒有點意思的份上，我就幫你一次。”

頓時一股金色混合着綠色靈光從他們身邊漾開，向外蔓延，透明得快要看不見的馮晞漸漸凝實，顯然是有人給她渡了靈力，讓她的狀态好轉了。

馮晞朝她一笑，“多謝，可是你要怎麼帶上我們去劍城呢？這劍怨氣與鬼氣深重，不受任何人控制，也很難封印得住，離了白露城會十分危險。”

“收你們的錢，辦你們的事。現在你把這些怨魂壓回劍裡，我自有辦法把它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