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香過去在謝遠手中走不過三招。
但也正因如此,她對他的前三招最為熟悉,即使閉上雙眼,她仿佛也能看到謝遠的黑劍将會從什麼刁鑽的角度刺來,又會以什麼方式銜接。
前世的每一個深夜,虞香都在腦海中模拟,日想夜想怎麼能在謝遠身上留下劍傷。
她心懷怨恨、吞下血淚地韬光養晦,隐而不發,全都是為了今天。
為了這一刻。
她的劍劃破他的左頰。
虞香:“這一劍,是還你在三九隆冬天,把我的臉踩進雪地裡,叫我滾出師門。”
下一劍突刺,直接刺穿他的左手掌心!
虞香:“這一劍,是還你無顧同門情誼重傷我,讓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從劍尖飛起的血花遮蔽了謝遠的視野,她一劍劈中了他的面門!
虞香:“這一劍,是還你腳尖碾在我胸口,無數次地羞辱我,說我配不上追風。”
謝遠終于後退,與她拉開距離。
他擡手抹去從橫跨了半張臉傷口流下的鮮血,視線緊鎖在虞香臉上,睚眦欲裂,眼中的痛恨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剝。
他咬牙切齒道:
“夠了,一招見分曉吧。”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謝遠要使出他的成名劍招了。
霎時間,天象發生了異變。
雲層被震碎,本來豔陽高照的大晴天忽然浮現出漫天詭異的紫光。
風聲鶴唳,鳥驚魚駭。
衆人皆驚駭地擡首望天,唯獨虞香一眨不眨地盯着被風罡所包圍,無法再被近身的謝遠。
她拔出了一直不曾出鞘的長祝。
前世最後一次見識到謝遠的劍招誅天,她與阿邪破了他的攻勢,卻再無餘力斬下他的首級。
可今日不同了。
她的右臂健在,手中握有兩把劍。
上得天時,下得地利。
今日,她要讓謝遠……
與草木同腐,萬事皆休。
喧嚣之中,虞香動了。
她動作極快,但肉眼看過去時,畫面恍然被分解成了一幀一幀。
那把無人在意的質樸鐵劍,仿佛将一切按下了停止鍵,它扛着逆境前行,所至之處,風停浪止,煙消雲散,萬物回歸到了最初的模樣。
而在被平息了的沉寂之中,追風緊接其上。
劍勢劈風斬浪,巨大的洪流在兩側掀起了千層的靈力浪潮。
劍風卷成螺旋紋路,挾着一股不死不休的執意,猶如萬裡穿雲箭一般狠狠紮向了謝遠!
這一刹那,虞香終于在謝遠的臉上看到了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
驚愕、恐懼。
懊悔、茫然。
就如那些年來在她臉上出現的種種。
夏笙笙:“三師兄——!”
須臾之間,虞香的餘光看到了猛沖過來的夏笙笙。
她好像在說不要。
求她手下留情。
可要是她饒了今日的謝遠,又有誰來放過昔日的她?
虞香邁向謝遠的每一步中,皆沒有一絲猶疑。
她已經記不清她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多少年。
如今……
總算是讓她等到了。
“呲噗——”
追風劍鋒幹淨利落地紮進了謝遠的胸口,劍身沒入了他的血肉,巨大的沖擊力像是釘子一樣,将他死死釘在了青雲台上!
虞香沒有去看謝遠的面若死灰,沒有在意青雲台下的喧嚣鼎沸。
她仰首望天。
神色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平靜。
“這一切……終于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