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香從容接過,向他舉杯:“幹了。”
白衍機拿起同樣酒杯,向她擡手。
“幹了。”
甘冽的美酒從喉嚨灼燒到胃。
當兩盞酒杯先後摔落在地,響起咣當的稀碎聲響,也是兩把劍交鋒于山巅之際。
刀光劍影,你來我往。
但就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月光照在草木巨石的陰影中偷偷長出了邪祟,受陰氣滋養,漸漸形成了邪惡的怪物。
當它們手手相連,形成了足以絞殺劍境的網,一道唯有虞香能聽得見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了起來。
它說:
“久等了。”
霎時間,清風明月化作了一場空。
再一晃神,眼前隻剩下救世門、後山、大陣、邪劍。
白衍機被劈頭蓋臉的邪祟絆住了手腳,他錯愕地望向虞香的背影。
“……邪劍竟已認你為主?”
虞香沒有應是或否。
她的眼睛裡仿佛隻看得見被封鎖在大陣正中的邪劍,一心隻想着要再觸碰到它。
像是感應到了某種暗藏的危機,她不由自主地向它伸出了手。
然而下一秒,當白衍機的低喃順着起劍掀起的風逸散之時,一陣劇痛從心口傳來!
虞香低頭垂眼,隻見她心髒的位置突然出現了一個貫穿傷。
她下意識側首,餘光看到了因受邪祟糾纏而處在原地動彈不得的白衍機,他終究是舉起了他的劍,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這一刻,虞香心中沒有太多的感傷,甚至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畢竟她将欺命仙衣給了白衍機,就已預料到了會有今天。
她一直忘不掉的、白衍機在她瀕危時刻伸出的那一雙手。
如今……
好像終于能夠忘掉了。
“虞香——!!”
在邪劍的喊聲中,因突如其來的劇痛而踉跄前撲的虞香,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扶地,把自己撐了起來。
嘔出積聚在喉嚨的淤血,她站起了身。
即便是跌跌撞撞地前進,她也始終在一點點地靠近邪劍。
其實虞香有時候也會想,邪劍不想她死,害怕她死,難道真的全是因為害怕失去了劍主,無法實現滅世的夙願嗎?
難道真的就沒有一點……是因為對她有了感情,擔心她,才會發出用那麼恐懼的聲音發出呐喊,不斷地鼓勵她,說不要她死嗎?
事到如今,糾結這些事情已經沒有了意義。
這是虞香最後的機會。
它是她在這世間唯一的家人。
她想要救它。
讓它得到解脫。
虞香:“燭蒼,幫幫我吧。”
隻聽“刷拉——!”一聲,救世門的後山燃起了洶洶的妖火。
火焰燒光了所有虞香面前的阻礙,它幹擾了白衍機,也燒毀了大陣。
唯獨身為妖狐之主的虞香,在烈火之中遊魚得水、如虎添翼。
她在這世間最後留下了兩句話。
一是對燭蒼說的謝謝。
二是當手終于按在了邪劍劍柄,對她唯一的家人說的……
“阿邪。”
“你自由了。”
邪劍降世。
天地間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