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面,謝鴻雪正在案前專心書寫。
墨色在宣紙上緩緩暈染開來,形成一行行俊逸流暢的字迹。
他端坐于書案之後,身着一襲潔白如雪的長袍,衣擺落在兩側,陽光透過窗棂,灑在他的發梢、肩頭,謝鴻雪的睫毛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濃密而纖長,唇線分明微微抿着,細微的表情透露出他的甯靜與專注。
筱白捧着書,恭敬地喊道:“師尊,您需要的書,我為您取來了。”
聽見筱白的聲音,他瞬間擡起了頭。
謝鴻雪目光中閃過一絲意外。
他沒想到取書過來的會是小徒弟筱白,而非雲逸。盡管心中有些意外,但謝鴻雪的臉上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緒,心中還有幾分輕快。
“将書送過來吧。”
他溫冷的聲音隔着屏風響起。
筱白聞言,腳尖輕點,緩緩跨過那道屏風。
她站定在師尊謝鴻雪面前,将手中的書籍輕輕放在謝鴻雪的手邊。
她低垂着頭,簾幕一樣的劉海下落,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但她能感受到師尊有如實質的目光,自她踏入屏風後的那一刻起,便緊緊鎖定了她。
筱白隻知師尊在看她,看不見謝鴻雪的目光帶着幾分暗沉與晦澀,壓抑着某種難以言喻的情感。
謝鴻雪的目光在小徒兒的身上流連,從她柔順的發絲,略顯淩亂的發旋,再到她小巧精緻的鼻尖和泛着嫩色的唇瓣。
這些無一不顯得她乖巧可愛,讓人心生憐惜。很顯然,徒兒也知道,自己是她的師尊,她會時刻注意着師徒之間的那條不可逾越的界線。
謝鴻雪心中不禁泛起漣漪,暗自懷疑筱白是否真的對他有着超出師徒之情的情感?
他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如果他一點也不主動,筱白是否永遠接不到他的訊息,他們之間會一直橫亘着錯位的誤解。
“你的手傷如何了,小白?”
謝鴻雪忽然開口問她。
筱白聞言,回答道:“沒有大礙,小師兄已經給我送來了師尊的藥,效果真的很好。”
謝鴻雪聞言,輕輕放下手中的筆,他伸出手握住了筱白纖細的手腕。
筱白被師尊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她驚慌地看着師尊的動作,師尊的力量強大到她完全無法忤逆,自己的手被他抓住,就像被成年男人抓住的小兔的前爪,隻是随意握住而已,她就毫無掙紮的餘地。
謝鴻雪仔細地查看着筱白的手傷,有了前車之鑒,這一次他格外小心,生怕再次弄傷了她。
他感受到她手心的柔軟與細膩,就像是握着一團輕盈的雲朵,又像是觸碰到了春日裡最嬌嫩的花瓣,稍一用力就會把她碾碎。
他凝視着包裹在自己手中的筱白的小手,眼神幽暗。
過了片刻,他閉上眼睛,随後又睜開,強迫自己松開筱白。
他聲音平淡地說:“基本沒有大礙了,但以後若是再有什麼不适,記得告訴為師,不要強忍着。”
筱白沒忍住擡頭:“什麼?還有下一次嗎?”
謝鴻雪頓住,表情有些空白地看着小徒弟。他不知道該怎麼接筱白的這句話。
筱白連忙繼續說:“師尊,我自知自己魯鈍,從前不好學,隻是現在我知曉了師尊的苦心,以後定會認真聽師尊講課,還請師尊相信我。”
放過她吧,她真的不需要一對一手把手的教學了,她會打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神去理解師尊講解的内容的。
謝鴻雪樂于見到筱白那份難能可貴的好學之心。
但他更渴望深入了解她,不僅僅是她展現于自己面前的那份勤奮,還有她私下裡的生活點滴,她的所思所感,她的一切。
“偏殿的廚房近日應該會被外門弟子維修好,你昨日跟你的師姐出去了,她帶你做了什麼?”他問她。
筱白回答:“昨日我随師姐前往聽遊師叔講道,受益匪淺。”
謝鴻雪有繼續詢問的沖動,下意識想提問她具體聽到了哪些教誨,但他又知道,過度追着道學修行詢問可能會讓筱白壓力甚大,他不願隻作她的師尊。
于是,他轉問道:“在你看來,遊含真君是怎樣一位人?”
筱白未曾料到師尊會問及此,她聽到遊師叔的名字,腦子裡隻有他跟師姐似有似無的八卦,這些當然不能告訴師尊。
她略一沉吟,答道:“遊真君不僅學識淵博,口才出衆,對大道的領悟更是獨樹一幟,且待人誠懇,平易近人,亦師亦友,深受弟子們的喜歡。”
謝鴻雪凝視着筱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追問:“如此說來,你也頗為喜歡遊含真君了?”
筱白:“自然喜歡,遊師叔性情随和,毫無架子。”
待筱白退下後,謝鴻雪獨自留在書房,總想起筱白所說的話,手中握着的筆久久未能落下。
墨水漸漸在宣紙上暈開,是他心中紛擾思緒的寫照。夜色悄然降臨,長明殿内燭光搖曳,映照着他孤獨的身影,顯得格外修長。燭台上的蠟燭默默燃燒,直至最後一滴蠟淚滑落。
次日清晨,謝鴻雪将素素從山下的禁閉中召回長明殿。
他清冷的眼眸盯着素素,直接地問道:“前日你為何要帶你小師妹去聽遊含真君的傳道?”
素素面對師尊的詢問,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俏皮坦率地說:“師尊,遊師叔不僅修為高深,更是相貌堂堂,我自然要帶師妹去見見這世間難得的美男子,讓她心情明媚起來嘛。”
謝鴻雪:“禁閉多加一月。”
素素笑容瞬間消失,跪匍在墊子上:“弟子知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