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硯邁出兩步，見他表情空白的仍舊立在原地，折回身來，微微俯身壓低聲音：“怎麼了？”

齊霁驟然回神，搖搖頭，跟在他身後落座。

人已到齊，俞奚招人上菜，又把菜單放至兩人面前：“我點了兩道，先吃着，看你們還喜歡什麼，再點點兒。”

周硯把菜單放在齊霁跟前：“想吃什麼，點。”

齊霁稀裡糊塗的點了幾道，聽到身側周硯問起：“慕苓怎麼沒來？”

“他爸媽那邊臨時有點事。”

他們聊起什麼，而他全然不知。

齊霁坐在桌前，手裡握着俞奚遞過來的茶水，看着那張沉穩清貴的臉，隻覺得自己像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局外人。

腦海裡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閃過。

難不成白月光回國，周硯驟然幡然醒悟，發現他這個赝品與正主實在是雲泥之别，決定一腳踹了他，跟白月光重修舊好？

而今天這場會面，就是為了讓他看清自己的不堪？

車上時周硯也說了那樣的話，讓他像之前一樣相處。

雖然這樣的結果合情合理，可此刻他的潛意識深處竟出現一絲抵觸，不願接受這樣的結果，不希望這是事實的真相。

雜亂無章翻飛的思慮間，耳邊忽然落下周硯的聲音：“怎麼不說話？”

齊霁茫然擡頭，對面俞奚又重複一遍：“沒什麼，就問問，你現在還在讀書？還是已經畢業？”

雖然不知道話題為什麼會聊到他這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但齊霁還是勉強壓下了心底慌亂的思緒，禮貌的擠出一絲笑意：“還在讀書。”

“哪所大學？”

“就本市的A大。”

“那挺厲害。”

“也沒有，我成績不算好。”

“讀哪個專業啊？”

“金融。”

“不錯的專業，畢業後可以考慮來我公司，我準備新創一個公司。”

周硯手背閑閑搭在齊霁座椅後背，聞言笑了一聲：“在我眼皮底下挖人？”

俞奚也跟着笑起來：“人才誰都想要，決定權還得交給本人。”

周硯挑了下眉，低下頭去親昵的跟齊霁說話：“選誰？”

齊霁看着兩人熟稔又默契的笑，隻覺得眼前的一切同照片裡的重疊，心底隻覺無端煎熬，險些連笑意都擠不出來：“還早，等我畢業再說吧。”

兩人聞言，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聊起俞奚新創公司的種種打算。

齊霁雖然學金融，但空有理論沒有實踐，碰到的隻是一些淺層的東西，至于更深的東西，以他現在的能力，并不能理解。

聽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再一次感覺雲泥之别這個詞如此真實的籠罩了他。

好在餘下的菜很快上來，兩人終于結束話題，先行吃飯。

齊霁剛剛的菜雖然是胡亂點的，但也習慣性點了周硯喜歡吃的，這會兒見菜上來，熟練的給周硯夾菜。

誰知，筷尖在半空中險些與俞奚的撞上。

他們兩人的筷子，同時停在了周硯的碗上方。

空氣又片刻的凝滞，幾秒，還是俞奚率先回神，收回筷子，把食物放回自己碗裡：“抱歉，習慣了。”

齊霁的筷子停在半空中，此時卻不知該落下還是收回。

片刻，周硯從他筷尖夾走食物吃進嘴裡，又給了夾了一塊兒龍蝦球：“多吃點。”

齊霁卻是沒了胃口，隻覺得今晚整顆心都仿佛墜入了一杯檸檬水，酸澀的味道一股一股的往上湧。

活了這些年，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隻覺得一整晚坐在這裡難受的喘不上氣來。

這種感覺不知道持續了多久，這場好似格外漫長的會面終于走到尾聲。

齊霁有些麻木的站起身來，聽到對面俞奚再度出聲：“對了，你母親的事，我有聽阿硯講。”

“别太擔心，一定會順利的。”

周硯，連這件事都跟他講了嗎？

比一聲聲親密無間的阿硯更讓他難受，齊霁感覺心口悶悶的痛着，再擠不出笑來，隻垂眸道：“謝謝。”

沉默中，幾人下樓。

車旁，俞奚朝兩人揮了下手：“回見。”

齊霁目送那輛車遠去，爾後又沉默的坐進車裡。

車子緩緩啟動，駛離餐廳門口，開出一段距離，周硯隐約察覺他情緒不對，正欲開口，齊霁先他一步開了口：“這就是您今晚帶我跟他見面的目的嗎？”

“其實沒必要這樣，我不是什麼死皮賴臉的人。”齊霁垂下的眼睫輕顫：“隻要您開口，我會直接離開。”

“？？？”

話題走向跟他預料的好像并不一樣。

周硯蹙了眉，心底蓦然生出一股慌亂，啟唇，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齊霁打斷。

“我媽媽的配型找到了，手術費湊夠了。”齊霁抓着安全帶的手指泛了白：“您真心喜歡的人也回來了，如您所願，從明天起，您和我之間的這場交易就到底為止。”

“您不用擔心，您之前說的話，我就當沒聽過。”他靜靜望着窗外，聲音輕的仿佛風一吹就能散掉：“感謝這段時間以來您對我的照顧，給您舔了不少麻煩，還望您見諒。”

“稍後，您把我放在最近的公交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