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回想起那些畫面，隻是将目光投向那些潔白的、閃閃發光的雲層，隻想記住此時此刻。

下山之後，四人找了山腳下的一個小飯館一起吃飯。甯遊清快出國了，這次一起出來，也有給甯遊清踐行的意思。

他們要了一些啤酒。甯遊清一直對喝酒十分克制，隻在幹杯時喝了一點。談起将來的時候，王齊歎了一口氣，感慨時間過得很快。

甯遊清想申請國外的大學，這是他一早就打算好的。還有兩年交換時間，甯遊清準備到國外也半工半讀，繼續存學費和生活費。

這兩年他已經攢下不少，也狠抓績點，一切都為申請做準備。

餘曉新也打算出國讀研，他對甯遊清的計劃很是刮目相看：“甯子，你這是走一步看一百步啊。”

林希可：“老大，鐵人，我真的，敬你一杯。”

他對這甯遊清滿上一杯，仰頭喝了。

王齊喝了點酒，有些忿忿，道：“我說，你爸媽就把你扔這裡四年不管，讓你自生自滅嗎？”

他喝酒上頭了。林希可捅了捅王齊，讓他别說了。

王齊還是嘟嘟囔囔：“再怎麼着，也是一家人啊……”

甯遊清握着杯子，他不太喝酒，啤酒泡沫已經都消完了，酒裡的氣體不斷上升，在表層破開。

他想了想，終于在這一天和他們坦白了自己的身世。

飯桌上鴉雀無聲。

良久，王齊也仰頭把自己杯子裡的酒幹了，又倒滿了一杯，他眼眶紅紅的，甯遊清的經曆讓他很是感傷。不一會兒，眼淚就像兩條小溪一樣挂在臉上。

甯遊清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哭起來和藍可怡一模一樣。他看着王齊的臉，一下笑了出來。

王齊張牙舞爪的，佯怒罵甯遊清沒有良心。

一個星期後，甯遊清帶着一個行李箱來機場，三個室友給他送行。甯遊清和他們一一擁抱，道别，搭上飛往異國的飛機。

交換的生活對甯遊清來說不難适應。他仍然按部就班地上課兼職，隻是在這邊花銷變大之後，甯遊清開始想新的辦法賺錢。

他的第一份兼職是在咖啡店做咖啡。美國小費文化盛行，甯遊清每天出門去咖啡店上班之前，都會打理一下頭發，注意衣服的搭配。

他發現戴眼鏡時收到的小費會變多，所以通常都戴着一副平光眼鏡。

這種排除在基本的服務之外，通過印象和好感賺的錢讓甯遊清明顯感覺到樣貌帶來的切實好處。他開始注重外表，不再隻穿優衣庫T恤。

後來甯遊清經人介紹，找到了一份給亞裔學生當家庭老師的工作，薪資不菲。

但兩份兼職對甯遊清來說有些吃力，他還要兼顧自己的學業，所以甯遊清準備在月底辭去咖啡店的兼職。

甯遊清辭去咖啡店的兼職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這裡有太多客人搭讪了，即使甯遊清明确拒絕，他們也不當回事，前仆後繼。應付這樣的客人比做咖啡本身累多了。

在甯遊清提出辭職之後，因為店裡人手不夠，店長又多留了甯遊清幾天。甯遊清因為有考試，又和店長繼續商量，最後定下last day是聖誕節假期的前一天。

這一天格外冷，咖啡店裡的客人絡繹不絕。開店之後，甯遊清幾乎腳不沾地地忙了一整天。等到臨近打烊的時候，一起做咖啡的同事打了招呼先走了，店裡隻留下甯遊清一個人。

甯遊清坐着看了一會兒書，這次考試略有難度，他因為兼職的原因，沒有太充分的時間複習，隻能在咖啡店裡不太忙的時候這樣見縫插針地學。

他的生活總是這樣忙碌匆匆，甯遊清也習慣了如此。

快關門的時候，甯遊清合上了書。穿上圍裙開始清洗操作台台面，剛想把咖啡機關上的時候，門打開，有客人進來了。

甯遊清認真地擦洗着，沒有擡頭看來人，隻是施展了他的社交技巧，用一種很明快的聲音道：

“歡迎，想喝什麼？你來得正好，我剛想把咖啡機關上。”

客人久久沒有回應，甯遊清猜這個人正在看台前那張長長的咖啡品類單，它又長又複雜，很多人第一次來都要看很久。

于是甯遊清繼續清洗，直到收拾完畢。他把手放在圍裙上擦幹，走到櫃台前，展露微笑，朝客人站着的方向道：

“需要推薦……”

最後一個音節猛地失去了，甯遊清愣在原地。

李修的目光略過長長的咖啡單，被擦得發亮的咖啡罐和台面，落到甯遊清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