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航坐在那想了半天,才堪堪順着這個關鍵詞回憶起一點東西,他好像确實說過這個話。
是他和孟方其第一次合作之後。彼時他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副導演,而孟方其也是第一次飾演男主。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林宇航第一次看見孟方其的表演時就這樣想。
或許是家庭出身比較好,年輕的孟方其總有種說不出的傲勁,少年天才,有人愛也有人恨。
他們合作的那部戲拍完,恰巧是孟方其被罵的最嚴重的一段時間,大多都是說他恃才傲物,眼高于頂的。
林宇航當時也沒負責過孟方其的幾場戲,但還是沒忍住,沖動地在論壇上幫孟方其辯白。
恃才傲物,那不也得先有才嗎,罵他的人真的是看不慣他的傲勁嗎,林宇航更多地覺得這是出于嫉妒的攻讦。藝術家麼,總是要和普通人區别開來的,而傲就是其中的一種體現。
況且雖然他們相處的不多,但林宇航能感覺出來孟方其的性格其實很好,隻是在關于劇本或創作時有自己堅定的看法。
他洋洋灑灑地在攻擊孟方其的帖子下面寫了一大篇回複,然後被打成了孟方其的狗腿子。
後來林宇航工作越忙,也從大導的班底裡獨立了出來,開始組建自己的劇組和班底,拍了很多戲,遇到過很多困難,有的時候也會想起當初的孟方其,不過早已經忘了當年沖動的義憤填膺。
原來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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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玉麒大半個月沒回家,一回來倒是新鮮得很。
段玉承性格很好,和誰都笑眯眯的,見着廚房的王嬸都能聊兩句今天市場的魚新不新鮮,家裡竟是出現了許多好久不見的鮮活氣。
段玉麒有意膈應他,吃晚飯時專門喊了段玉承一起來餐廳,還順道拉着段玉承去酒窖取了一瓶新得的葡萄酒。
“上午怎麼也沒招呼一下就走了,二哥還說送送你。”段玉麒親自開了酒,醒了半天後給段玉承倒了一杯。
段玉承回贈一個虛僞的笑容:“想着二哥工作忙,不便打擾,所以隻和謝大哥知會了一聲就走了。二哥今天工作不忙嗎?”
段玉麒抿了一口葡萄酒,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他其實最讨厭喝洋酒,一股爛葡萄味兒,但還是保持着風度:“忙啊,再忙不也得回家來嗎,想着和你也好多日不見了,特地回來一起吃頓飯。”
他放下杯子,動作優雅地拿餐巾沾了沾嘴角的酒液,不經意地問道:“你們那個小同學怎麼樣了?沒受什麼苦吧?”
段玉承道:“挺好的,想來情報科也沒有外人說得那麼不講理,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了學生們呢?再待下去恐怕要耽誤了學業。”
段玉麒露出一個很無能為力的表情:“現在這案子不在我手上,自然也說不準這些,不過學生們和事情關系淺,想來沒幾日也就能回去上學了。”
他吃了一口小羊排,又像是很苦惱地問:“隻是現在上面施壓太重,二哥我也不免受牽連,不知道玉承對這事有沒有什麼看法?”
這件事最近在城中愈演愈烈,不少親日派的官員和日本代表都不怎麼在公開場合露面了。老百姓之間都相互傳說,是地下黨那頭新出了個厲害的特務,專門奔着日本人和親日派的官員來的,要把這些人都殺幹淨。
段玉承自然也“有所耳聞”,學校裡同事間,無不在傳關于這件事的消息,自李慕白他們被抓走了之後更甚。
他扶了扶眼鏡,露出一貫的溫和微笑:“我一個教書匠,能有什麼看法,說出來沒的叫人笑話,左右都是上面的意思罷了。”
段玉麒最煩他這幅裝傻充愣的樣子,明明是人精一個,偏偏裝個不理政治的白癡樣,現下這光景,就是巷口的小乞丐每日也要感歎兩句時局動蕩。段玉承到底是真的不懂,還是太懂了所以裝不懂,隻有他自己心裡知道了。
段玉麒輕輕嗤笑一聲,撂下筷子,不冷不淡地笑:“玉承先吃吧,我還有點工作上的事要處理,就先不奉陪了。”
段玉承假意關心了兩句,目送着段玉麒走遠了,才端起紅酒杯晃了晃。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可惜是跟段玉麒一起,沒的浪費了良辰美景佳肴。
他不愛喝酒,但卻很愛聞葡萄酒的香氣,不過段玉麒顯然是不太喜歡的,段玉承心細眼尖,剛才就注意到了段玉麒的不耐。
不過他也沒那個戳破的心情,陪着段玉麒演戲已經夠累了,他才懶得費那個心思給自己多增些情節,畢竟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過今晚肯定是不成了。段玉麒今日回來時身邊多了一個生面孔,那位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探查的心思和目光在段玉承身上遊移了百來回,饒是段玉承耐心再好,也幾乎想回瞪回去,不過最終還是言笑晏晏地忍下了,又和王嬸繼續聊菜市場的魚。
反正也不差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