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田園犬跟了一路,通人性表情很拟人,于術好幾次跟它對視,都感覺它吠的時候明顯在皺眉。
小狗還咬他褲腿,将他往反方向拖。
于術借着月光看清楚了狗子那黑溜溜眼珠子透出的急切。
他蹲下身捧起小狗,放到邊兒上,撓着它的下巴哄道:“我要回家了,不能跟你玩了。”
狗子應該是聽懂了沒有再跟着但也沒有離開,它立在原地緊盯于術,可憐巴巴地嗚咽了一聲。
雨後的空氣清涼,風一吹就溜進于術的寬松居家服,順着舒張的毛孔鑽入肌膚之下。于術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有點涼爽過頭了。
于術走了幾分鐘又見到了那隻田園犬,心想這狗怎麼還跟着他,但當他将注意力從小狗身上移開,落到旁邊的房子時,才發現好多幢房子的家燈都暗了。
這次小狗沒有追上來,但依然沖着他叫喚,奶兇奶兇的似乎在驅趕不認識的人。
更奇怪的是,明明小狗距離他三四米遠,聽起來卻像十來米開外傳來的,還隔了堵牆。
他皺了下眉,思緒仿佛蒙上了一層薄霧,撥開了還是有點兒不知所措,片刻後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19:49分還早着呢,村裡人那麼早熄燈睡覺啊。
于術繼續往家走,背着月光沒看清小水坑和平地的差别,不小心踩到了水坑,直侵心脈的冷涼讓他
腦子清醒了不少。
以他的步行速度早就應該到家了,可現在連門口都沒看見,而且這兒就是他遇到小狗的地方。
再看隐沒在夜色像俄羅斯方塊的房子,它們仿佛活了過來,風吹過就拉伸變形,樹杈枝葉窸窸窣窣的摩擦碰撞音如同嘶啞的求救聲。
于術心開始打鼓,撲通撲通的高頻撞擊快要蹦出胸腔,腦子也慌亂,飛沙走石差點看不到方向,他唯一清楚的是不能停下腳步,要找江禹幫忙。他掏手機給江禹打微信電話時手指微微顫抖了幾下,一時間竟沒成功點到撥打鍵。
撥打失敗,彈出來的對話框如同黑洞,吸幹抹淨剩餘不多的冷靜。
昏暗夜色,重複的場景,還有沒有信号的手機,散步都攤上事兒,除了他于術真是沒誰了。
不安和慌張潛伏在空氣裡,随于術每次呼吸鑽入體内,在五髒六腑漫遊,還侵蝕了神經,讓思考變得困難,像生鏽的齒輪般卡住了轉動不起來。
于術腳步越邁越快,已經記不清踩了同一個小水窪多少次了,聽到了多少次狗子站在原地沖他叫喚,他不敢停,不敢看重複的場景,他怕殘存的理智崩塌破碎。
汗水黏住了襯衣,額前的發絲粘成束狀,他在一個圓環裡賽跑,無論多少次都會回到最初的場景。
不知道走了多久,即将崩潰的時候,他終于看到了燈光,枯竭的力氣再度湧現。
然而,不管他怎麼往前,他始終跟那亮着燈的房子隔了十來米的距離,他永遠到不了頭。
循環的場景仍在繼續,多了一盞燈仿佛給了他希望,等他靠近才發現那是不可觸碰的幻象,他再次摔進渺茫虛無中,看不見出路,找不着方向。
于術握緊拳頭繼續邁動步子,在救援來臨之前沒人能幫他,能做的就是保護好最後的火苗,希望那位專業人士能感覺到他遇上了問題。
犬鳴聲停了。
鬼打牆看似重複,實際在慢慢變化,一開始是那盞他永遠追不上的燈,然後是消失不見的小狗。
現在是多餘的腳步聲。
于術不敢回頭看,因為他背靠月亮走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細,仿佛風一吹就倒。
是的,隻有他自己的影子。
那多出來的腳步聲不言而喻。
于術仿佛墜入冰窖,四肢僵硬有些走不動了,心髒狂跳快要爆炸也沒能加快供血速度讓身體回暖。
每拐一次彎他都能感覺到那腳步聲離得更近,更加清晰。從最初身後兩三米到緊挨着,他不敢想象下一次拐彎會不會肩并着肩。
快要堅持不住了。
他就不該出門散步,早知道遇上鬼打牆,他應該找江禹那幾張符箓護身再出門。
也不曉得江禹能不能猜到他遇上了困難。
江禹不來他難道要堅持走到白天嗎?!
于術除了後悔就是害怕,拳頭握得骨頭微微作響,要是光線足夠還能看見那用力過度而泛白的指節。
要是有靠自己就可以破解的辦法就好了。
不對,有辦法!
于術腦海閃過靈光,以前看過的影視劇有說過,遇上鬼打牆,撒泡尿可以行得通。
但萬一他脫褲子撒尿惹惱了身後那家夥,祂竄到面前就更糟糕了。可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自救辦法,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試了有機會破局,不試隻能耗時間,精神和生理受折磨。
于術下定決心擠出力氣步伐更加細密快速,隻要他拉出足夠的距離,在身後的東西追上來之前,就不必那麼擔心。
腳步聲逐漸變小。
于術認為距離差不多了,再次走到遇見狗子的地方,拉開褲鍊,醞釀了許久尿意卻遲遲不露頭。
身後的腳步聲漸漸清晰,祂又開始靠近了,腳步聲已經很接近了,能聽出來就在身後兩三米左右。
于術選擇閉上眼睛自欺欺人,看不見就不存在。
于術手臂上的小汗毛全都豎了起來,仿佛有人拿着冒寒氣的堅冰沿着他的尾龍骨滑上上天靈蓋。
他扶着居/居站得筆直,好不容易有點尿意,冷風鑽入褲/裆,冷得他打了哆嗦,尿意瞬間遁逃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