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前站了一堆人,江禹坐在床邊削蘋果。
于術肩膀上纏了好幾圈紗布,看着嚴重其實沒什麼事,江禹小題大做非要讓他多留院觀察幾天。
他們砸開牆壁,伍佳怡就那樣安安靜靜嵌在裡面,因為幾乎隔絕了空氣,屍體保存得很完善,隻是過于蒼白幹瘦的肌膚又讓人心生不适。
屍體接觸空氣沒多久,就開始發黑氧化,原本完好的腹部突然出現了大窟窿。
也是夠諷刺,上次看到這裡的擺設沒看出來問題,他知道冥婚一事之後才曉得,暗房就是專門給伍佳怡準備的婚房,牆壁上的對聯是喜聯。
活人和死人已冥婚還有夫妻之實,要徹底送走伍佳怡用上次的辦法肯定行不通,需要完成伍佳怡的遺願,做一場流程齊全的法事讓她屍骨入土為安,才能順利解決。
江禹在地闆畫了個符陣,婚房内陰風陣陣,吹得貼在四個角的黃符不停打牆嘩嘩響。
意識齊全的伍佳怡在法陣中顯形,肚子依然有個血淋淋的大窟窿。
于術輕輕握拳,歎了口氣。
“你有什麼想要完成,或者必須完成的事?”江禹例行公事般開口。
伍佳怡歪頭笑道:“沒有。”
她知道自己死了,是深愛了好幾年的男朋友害死她,但她并沒有未完成的遺願,也沒有必須去做的執念。
她明明勾起嘴角笑得那麼柔和人畜無害,但眼睛卻像在哭,數不清的酸澀苦楚在她眸底彙聚旋轉,就像一個漩渦。
她似乎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就算我想做,也沒辦法做。年紀小不懂事,為了一個男人抛棄了最愛我的父母,就連他們重病我都沒見上最後一眼,落得這個下場,是我的報應,與人無尤。”
于術腦海不斷閃現那篇關于伍佳怡的報道,上面20歲的字眼一遍又一遍放大,他安靜地凝望眼前的伍佳怡,哪有20歲的青春活力,臉上的斑點,眼角的皺紋,怎麼看都是個飽經生活和工作摧殘,三十多歲的成熟女人。
沒有遺願沒有執念,省去了他們許多功夫,待會兒用一隻碗裝着點沾了伍藝晗少許血液的剩飯和水,在離家較遠的地方燒紙錢,就功成。
“決定了就沒有回頭路了,你想清楚。”一向果決的江禹在這時候反而猶豫了,他眼底難得泛起一絲轉瞬即逝的同情。
于術心生懷疑,江禹不會做多餘的事。
砰!
本該在醫院昏迷的伍藝晗,滿身虛汗的出現在他們身後,他腳步漂浮無力,眼睛卻布滿血絲,憤怒不甘在重複擴張收縮運動的瞳孔中燃燒。
于術眼角抽搐了一下。
江禹滿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對于伍藝晗突然回家毫不意外。
“你們誰!都不準!送她走!”伍藝晗脖子凸起青筋臉色漲紅,跟上次送小鬼那淡定從容天差地别。
因為他清楚,一旦伍佳怡的屍體被挖出來,徹底送走,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名聲金錢都會随之消失。
伍藝晗已經顧不得發瘋出醜了,快步沖上去,使出渾身蠻力掐住砸牆的工人脖子往外推。
馮濛着急了,她剛才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跑去關門,防止跟蹤偷拍的狗仔拍到不該拍的内容,一進屋就被眼前的場景吓了個激靈:“快拉開他。快拉開他。”
伍藝晗仿佛殺紅了眼,聽到馮濛要阻止他,轉頭就踹了馮濛一腳。
馮濛額頭瞬間挂滿黃豆大小的汗珠,捂着肚子癱在地上爬不起來。
這時,江禹突然的扭頭跟伍佳怡平靜道:“沒必要吧?”
“有必要,麻煩你了。”伍佳怡飄到半空中,摸了下空洞殘破的肚子。
江禹眨了下眼深吸一口氣,拿出通體赤紅畫了黑金色符文的咒紙。
黑字紅底的符紙剛拿出來,于術就打了個反胃要吐的寒戰。他條件反射往後退了兩步,遠離那張符咒才感覺好了些。
“滾啊!滾!你憑什麼碰她!”
晚了,符咒飛到伍佳怡肚子處,燃起格外刺眼的殷紅火焰,在火焰中她的身體像鱗片般一片片碎裂脫落,又詭異的笑着,而焦臭的血腥味也随之蔓延整間房子。
眨眼功夫伍佳怡消失不見沒有留下半點蹤迹。
伍藝晗眼睜睜看着日後的榮華富貴保不住,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曹尼瑪,怒氣沖沖撲向江禹。
隻有把這個破壞他光明前途的男人撕成碎塊,才能解他的心頭之恨。
于術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閃到江禹身邊把人推開。
他眉頭跳了下,感覺肩膀有些發麻,但還是緊張地查看江禹的情況:“他要打你,你怎麼不跑啊。”他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受傷了,隻是意外伍藝晗推得太大力,給他肩膀撞麻了。
江禹雙唇虛張怔住了,肚子裡的字來來回回排列又全部打散亂成一團,隻見于術衣服左側大道裂口,暗紅暈染了左半邊身子,一條從肩膀到鎖骨下方的口子還在不斷往外冒着鮮血。
于術順着江禹的視線往下看,他懵了。
其他人也蒙了,那麼大道傷口,汩汩往外淌血,要是傷到骨頭或内髒,後果很嚴重。
“報警,去醫院。”
最終還是緩過勁來的馮濛大聲呵道。
“别動!”江禹臉色煞白,抱起江禹撒腿就往外跑,低頭不時看他的狀态:“會出血。”
“還爬不爬樹掏鳥窩了?!”師傅一邊幫忙上藥一邊批評江禹。那時候他才八歲吧,爬樹掏鳥窩摔了下來,大腿劃了一道口子,沒多疼就三四厘米長。
跟他生活最近的師傅就在樹下,看他摔下來也沒接一下,狠了心要讓他吃一塹長一智。
而于術跟他認識不過兩個來月,還是主雇關系,卻能為了他的安全推開他不慎挨了刀子。
他直觀感覺到,于術跟師傅嘴硬心軟舍得讓他吃痛長教訓不同,于術不是為了錢是真的隻是怕他有危險才推開。
于術單手伸了個懶腰,那麼多人探病他還真不習慣,偏過頭瞄了眼窗外的藍天白雲。
江禹将切好的蘋果放到于術嘴邊:“不吃了?”
他現在都心有餘悸,還好醫生檢查過說:縫針就好,沒傷到骨頭跟内髒,幸虧是流血有些多,這段時間多吃點兒補血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