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漣從醫院出來。
可他并未如李月所想的那樣,去找同學,而是騎着電車去做兼職送外賣。
這是他所能找到的,工作時間最靈活的兼職了,可以兼顧他生病的媽媽,同時還能賺到錢。
他沒有告訴媽媽,他已經退學了,還和男朋友分手了,因為他不想讓她擔心,于是他盡自己全力去粉飾一切。
事情的起源,源于幾個月前的一次周末。
那天,他父親帶着釣魚道具出門,開始周末日常釣魚。母親在家煲湯,還囑咐父親要早點回來,父親說好。
可是沒過多久,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那天父親沒有回到家,第二天,他才得知父親失足落水,永遠不能再回家。
經曆了這場打擊,他媽媽生了一場重病,可是沒想到,還有更大的打擊在後頭。
緊接着,他父親的債主找上了門。林漣知道父親在一直做生意,可是卻不知道他欠了那麼多錢,家裡的房子和車都被抵押了出去,終于還上了大部分的錢。
林漣懇求那些債主,等他媽媽病好了以後,一定會還剩下的錢,債主們見這小子口袋裡确實沒幾顆米了,隻好答應了林漣的請求。
林漣暫時松了一口氣,可是他卻知道,家裡已經無法供養他讀完剩下一個學年的大學了。
他想過要兼職,可是他根本無法在學習的同時,兼顧生病的母親,同時還要打工養家,他失眠了一夜,最終做出了選擇。
林漣心裡想,既然他再也不能上學了,那麼,就和秦升分手吧,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他也不想作為一個累贅,在秦升身邊苟活着。
隻有分手,才能維護他在秦升面前僅剩的尊嚴。
媽媽在醫院裡住了一年,最後,醫生委婉表示,剩下的時光在家中和親人一起渡過吧。
就這樣,林漣帶着李月回到了那間狹小的城中村出租屋裡。兩個人靠着林漣每天送十幾個小時的外賣得來的工資活着。
李月再也沒有問過林漣關于學校的事情。林漣沒明說,但李月那麼聰明,也應該已經猜到了答案。
就是這樣,李月繼續活了三個月。林漣很開心,那時候醫生對他說李月可能隻剩下一個月了,沒想到李月還能多活兩個月,而且從醫院出來後,李月的精神狀态似乎有所好轉了。
林漣安慰道:“媽媽,可能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自愈了。”
李月笑了笑,說:“希望如此吧。”
又過了不久,準備到了李月的生日了,李月忽然對林漣說:“小漣,生日那天,我想吃蛋糕。”
林漣頓了頓,說道:“吃長壽面可以嗎?”
李月搖搖頭:“我想吃蛋糕,小漣,就答應媽媽一次吧,好嗎?”
林漣最後還是買了一個四寸的果莓奶油蛋糕,蛋糕表面有着用有色奶油畫的兔子,看起來很可愛,兔子也是李月的生肖。
“哇,謝謝。”李月看到蛋糕,很是高興,“這個蛋糕看起來很貴的樣子,哎呀,其實也不用買這麼精緻的蛋糕,去便利店随便買個小蛋糕就可以了……”
李月說着說着,卻不見兒子回應她,她擡起頭,看過去,卻發現林漣的淚水已經挂滿了整張臉。
李月說:“怎麼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哦,你要開心一點啊。”
林漣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唔,對不起。”
他拿過蠟燭,一根根插進蛋糕裡,再拿打火機點燃蠟燭,“我去關燈。”林漣說。
頂燈關閉,蠟燭像星星似的發光,林漣給李月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等到了吹蠟燭的階段,李月說:
“小漣替我吹吧。”李月摸了摸兒子的頭發,低聲說:“我隻有一個願望,我希望小漣不要恨爸爸,小漣的後半生要快快樂樂,順利平安。”
這塊四寸的蛋糕,李月隻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都被林漣吃完了,畢竟他們那裡的冰箱太小了,不好放下這些蛋糕。
蛋糕是公認的糖油混合物,可是林漣吃起來,隻覺得充滿了膩味和苦澀,可是他不敢在李月面前表現出來,也舍不得偷偷丢掉,隻能一口一口吃完。
吃完了,李月要休息了。睡覺前,林漣千叮萬囑,說如果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叫醒他,他就在隔壁床。
“知道啦,你怎麼那麼唠叨。”李月撇了他一眼。
林漣心中苦澀,希望李月真能聽進去他說的。
不知道是不是攝入了太多糖分,這晚上,林漣睡了一個深沉的好覺,醒來後,太陽已經升到了房頂上。
林漣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才慢慢爬起來。
“媽媽,起床了。”林漣揉着眼睛說。
李月沒有回應他,隻是平躺在床上,神色安詳。
林漣意識到不對了,他拍了拍李月的肩膀,叫她的名字,李月隻是像油畫的主角,安靜的躺着,卻不給予任何回應,林漣趕緊打了急救電話。
李月被拉去了醫院。不久,醫生宣布,她已離去幾個小時了。
林漣覺得天都塌了,難道是那個蛋糕的原因嗎?早知道真不該給她吃那個蛋糕。醫生說不是,和那個蛋糕沒有任何關系,是她的身體問題,這是早晚的事。不知道醫生這麼說,是不是希望林漣不要那麼自責,可是林漣做不到。
他拖着疲憊和自責,辦理了剩下的手續。但傷痛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林漣埋進心裡。因為沒多久,父親的債主催上門了,問他什麼時候能還錢。林漣咬咬牙,說他會很快找到一份正式工作。
在李月離去後的第四天,林漣去工作,他去了工地搬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