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時向前的腳步将将擡起,卻猛然一頓,他側目,尋着那道似有實感的炙熱目光看去。
然後就和坐在最後排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對方面上幾乎沒什麼表情,可視線卻直白滾燙。
見他看來,也毫不避諱,就這麼直勾勾的和他對視在一起。
車内忽然傳出幾道故意拔高了音調的咒罵。
“真是笑死人了,一男的還留個長頭發,像你媽個臭娘們。”
黃毛翻了個白眼,聲音愈來愈大,“來這麼晚怕不是在搗鼓那破頭發,死娘炮,看這一臉衰樣保不齊沒幾分鐘就死了。”
坐在後方的耳釘青年拍了拍黃毛肩膀,“唉旭哥,你看他眼睛。”他毫不避諱指向别時,“整的跟白内障一樣,怕不是個瞎子吧。”
坐在另一邊的青年立馬做作地大笑出聲,脖子上亂七八糟的鍊子來回晃動碰撞,發出“叮哐”的脆響,接話道:“唉别這麼說,沒準這娘炮的愛好就是化妝戴美瞳呢。”
話音一落,幾人再次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似的。
冷曌華臉色當即冷了下去,方才和銀發青年對視所帶來的好心情全部散了個幹淨。
他收回的視線在那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又落回到了黃毛身上,面無表情盯着那人腦袋。
彭文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聲道:“不是吧,都2027了還有這種不積陰德的地痞流氓啊?”
“馬上就沒了。”
這句話聲音不是很大,彭文柏一時間沒聽清,扭頭看向冷曌華,“嗯?冷哥你剛說話……”
了嗎。
後半句話語被他生生咽下。
冷曌華面上沒什麼表情,視線仍牢牢鎖在黃毛身上。
明明和平時沒太多區别,可就是讓人有些害怕。
這還是彭文柏第一次見冷曌華這樣的神色。
甚至讓他覺得初識的冷曌華的态度簡直和藹到有些可親。
車前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黃毛站了起身,直直站在公交過道中間,擡腿踹上了老婦人的座椅。
這黃毛雖然看起來很瘦,但個頭并不小。
本來這麼一個大小夥子往那一杵就已經足夠有壓迫感了,更何況這人還極其沒有素質,是那種稍微一有點不合心意就會暴怒動手的類型。
周圍靜悄一片,根本無人敢出聲。
而别時就是在這時上的車。
他站在前門前,雙手抱胸斜靠在駕駛室的門上,無聲地看着黃毛。
黃毛一頓,感受到了他的視線,扭頭看來。
“草你媽的,看什麼,急着想老子揍你是吧?什麼玩意還敢看老子?等老子收拾完這個死老太婆就他媽把你那眼睛弄瞎,反正也是個廢物白内障。”
恐吓完人後,黃毛視線又重新挪到了老婦人身上,右手威脅着大力砸向頂上扶手。
猛烈的捶打使得那根單薄鋁管不住震顫,連帶着少許空氣都在顫抖。
“到你了老東西,你要怎麼賠償我啊?啊——行了行了,别擱這叽叽歪歪的,沒人要你口頭道歉,要不你跪下給老子磕一個?我或許勉強可以原諒你。”
一旁坐着的女生終于忍不住了,握着拳強裝鎮定道:“……跟這個奶奶有什麼關系啊?你這樣……你不要在這裡欺人太甚……啊!”
黃毛一把拽住了女生的手腕,捏得她生疼,呼吸顫抖的更加急促,害怕到帶上了泣音。
黃毛身體前傾将臉伸過去,威脅着眯眼。
“我勸你想清楚再說話,這裡可沒有警察也沒什麼法律,就算我把你弄死在這裡,也沒人管得了我。”
啧……
别時直起身子,有些不耐煩地深吸一口氣,駕駛室内司機剛要因此而起身,就見坐于車尾的高馬尾猛力拍響座椅,呵道:“喂!你——”
她話語一斷,緊接着卻是另一道身影站了起來。
别時看了過去,是方才那個用灼熱視線看他的男人。
那人走得很快,大開的黑色風衣衣擺被走路時帶起的風揚動。
黃毛放開了女生的手,滿臉不屑的“啊?”了一聲。還未站直身體,他的後腰處便猛地被一股巨力所沖撞。
黃毛來不及反應,向一旁撲去,直接梅開二度的再次跪趴回過道上。
甚至還因為慣性,腦門直接磕了下去。
别時垂眼掃去。
這人磕地的角度不偏不倚,正正好對着他。
看起來就像是給他滑跪着行了個大禮似的。
一時間場面異常尴尬。
連帶着車内的空氣都好似凝固了起來。
“唉!得勁!”
車廂末端傳來一道男聲,雖然那人壓低了音量,可在過于寂靜的車廂内,卻還是相當清晰。
别時看去,是坐在最後一排靠窗位置的青年。
而那人甚至還往外挪了一屁股,直接坐到過道邊的位置上歪着身子,繼續觀看戰況。
黃毛似乎是摔懵了,在地上趴了五秒之久,才嘶嘶地抽着氣,單手捂臉爬了起來。
撞到地上的鼻梁骨又酸又痛,一抽一抽的不停刺着他的神經,紮得他生理淚水控制不住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