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長淮也不留他,隻是面帶疑惑:“直播?”
“是啊,長淮哥應該很少刷短視頻,很少看直播吧。”
“偶爾也會。”
“可以看看,挺解悶兒的。”
畢長淮送羅澤去門口,羅澤走下樓梯,禮貌地轉身跟他告别:“長淮哥不必送了。”
長淮哥哪裡有送他,長淮哥隻是站在門框裡微笑地注視着他,帶着些不明所以的欣慰,就像看着自家出門遊學的頑童。
羅澤腦中再次浮現屋檐下兩人揮别的一幕,他覺得那一幕,好似發生過千千萬萬次。
拆解不掉心中洶湧的情緒,突然感到狼狽,頭也不回飛奔下樓梯。
“真是見鬼了。”
他心神不甯,搓着身上的雞皮疙瘩,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羅判官一身清明日月可鑒,竟還有沒了結的塵緣?
正想着,一道涼風刮過。
幾片樹葉被風吹落,打着旋兒擦過他肩膀,掉在地上。
羅澤毛骨悚然,他突然生出犀利的直覺,畢長淮正站在那扇玻璃窗後,凝視着他的背影。
羅澤沒有停下腳步,更沒有回頭,還好小區樓間距窄,沒幾步便到B12,鑽進樓梯間,他步履不亂徑直上四樓,面不改色在客廳跟葉女士交待幾句,随後鑽進衛生間。
關上門,他迅速脫下牛仔外套,鋪在地上。
衛生間光線陰暗,牛仔外套淺藍的面料好似一汪海,羅澤手指沾了些水輕輕彈了上去,便看到一道金光一閃而過。
金生水水生木,剛剛借着木葉之氣附着在他身上的咒印被消解。
羅澤于那千分之一秒,辨認出了咒印的模樣。
那是個古老的可以追溯至洪荒的咒印,後人給起了個雅緻的俗名:雁過不留聲。
***
葉女士塌了房,扭了腳,還不得不窩在家裡一個星期,但心裡卻美滋滋,她的快魚賬号一夜之間多了五千粉絲,于是她找到了發揮餘熱的新方式:開直播。
許甯甯托他爸送來的新手機十分趁手,葉女士讓羅澤幫忙填寫資料,改名朝花夕拾,她是個社牛,就愛跟人唠嗑,一邊直播些日常,一邊跟粉絲聊起往昔峥嵘歲月稠,時不時唱個鄉間小曲兒,粉絲見證過她毆打季嵘維護許甯甯之英雄事迹,每日英雄阿姨喊着,哄得她喜笑顔開。
羅澤沒開直播,他的粉絲也都聚集在葉女士直播間,時不時替葉女士反饋上次蔔卦的最新消息,葉女士陸陸續續跟羅澤透漏許多。
第一件事,大風起兮真的秃頭了。
第二件事,暮雨垂淚大放厥詞的視頻在論壇發酵,最終驚動C廠領導,領導大感丢臉,将敗類開除。
第三件事葉女士隻字未提,但霸占了頭版頭條,羅澤不想知道都難:季嵘蹲局子了。
季嵘進派出所後,天真的以為可以砸錢将事情壓下來,他還不知道自己隐婚劈腿騙未成年人當三兒的事在網上發酵,陸續有人曝光季嵘腐爛的私生活,新錘疊加舊錘,粉絲大呼上當,更有人舉報季嵘通過打賞為集資詐騙犯洗錢,他的經紀人兼隐婚對象胡姐被傳喚至派出所,再沒出來過。
過了幾日消息坐實,季嵘夫婦參與洗錢被查明,涉案金額近一億,證據面前季嵘夫婦交代了自己的犯罪行為,其他涉案人員陸續被警方抓獲。
某一日,季嵘終于如願登頂主流頭條,隻不過頭條上的他,不再是油頭粉面人五人六,而是剃了光頭坐在鐵栅欄後頭,紅着眼委屈得跟小豬一樣忏悔自己的罪行,告誡世人莫要知法犯法心存僥幸。
知到這些,羅澤絲毫不意外,也沒表現出太多的高興,畢竟季嵘有牢獄之災,是寫在臉上的事,真正另他忐忑的,是那個行不留名坐不留姓的雷鋒同志。
羅澤不明白這人為何一次又一次消除自己的記憶,卻又無私幫助自己的家人,單憑羅澤算不出他的過往,便知畢長淮道行不容小觑。
什麼人用什麼咒,羅澤研究了一番雁過不留聲咒印,能用這麼古典的咒語,沒準這人也很……蒼老,或許還跟這十萬萬功德有關。
還好對方并未顯露出惡意,不然羅澤也不好對付。
幾日心神不甯,也不敢立刻回學校去,羅爸考古項目正到了關鍵時刻,于是羅澤自告奮勇在家照顧葉女士。
一個星期後,葉女士腳好了,帶着手機風風火火出去拍視頻去,回來也将小粉絲的請求反饋給羅澤:“啥時候直播?”
羅澤想了想:“就這兩天。”
羅澤上次救了許甯甯,疊加當衆洩露的天機,共散去八萬八的功德,若以這個速度,回地府指日可待。
羅澤不想讓葉女士參合自己直播算卦的事中,他在等一個機會,恰巧第二天葉女士跟着小區老年藝術團演出去了,羅澤回到房間,手機擺上,打開快魚app。
他的粉絲數量陸續增加到十萬,私信都快爆了。
點開直播,迎接他的是滿屏眼花缭亂的禮物特效。
【大風起兮送出一個直升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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