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
巨大的天線囚籠,由鋼絲網編造,電流劃過絲線,吱吱聲不絕。
甯熾坐在陪審團席上,思緒如同葳蕤的雜草,長了一地。
忘不了幾人在聽到晉越的話後,那種仿佛啞聲一般的寂靜。
哥哥?這個怪物為什麼會叫他哥哥?
難道他們認識?
要不是晉越拿出了巡查記錄器,裡面的人親口說了一句阿熾哥哥,甯熾打死也不會相信。
隔着光纖波門,他看到,少年遊刃有餘的坐着對話,漆黑的眼眸裡不摻雜一絲情緒。
隔得近了,他終于能看見少年的原貌。
一雙冰冷的眼眸,唇形是好看的花瓣形,鼻梁高挺,下颌微微上揚,冷白色皮膚上,能看到一顆紅色的小痣綴在眼角。
這怪物這麼美型的嗎,甯熾難以置信,發起了呆。
突然,怪物似有察覺,餘光瞥向這邊
甯熾猛的聳肩,差點從凳子上滑下去。
一旁的晉越嫌棄道:“這麼害怕嗎?”
甯熾唉聲歎氣:“我懷疑我被人下了降頭。”
晉越:“那可能是你沒睡好。”
他從袖口中翻找煙,沒有找到,隻能局促的握緊了手指,“說實話,我最近在驚訝一個問題,來自東歐的男人普遍都是好戰分子,各個都能像捏死螞蟻一樣殺了你,為什麼這麼多天,你好像相安無事的樣子?”
甯熾:“你是在歎息我沒有被殺死嗎?”
“不,我隻是單純好奇你是如何與他們和平相處的。”
甯熾活動筋骨,随口而出:“我覺得他們很友好啊。”
雖然偶爾也會有口角之類的嫌隙,不過明面上不惹事也不會被挑釁,“比起這,”他側頭瞧了眼對方,“我有别的事情問你。”
最近甯熾在路上走動時,倒是聽過不少傳言,比如惡魔區暴動,變異株驟漲,或者出現了不少新型的完種變異株,“你們最近很辛苦吧,又是那麼多傷患,又要清算那麼多損失,楊成賢他們找你麻煩了嗎?”
“除了幾座戰艦墜毀,發生了不小的争執,其他都是些小打小鬧。”
晉越說完,後知後覺發現了些什麼,問道:“你怎麼關心起這些事了?”
“怎麼,手癢了?”
“有點,”甯熾神情頗為寥落,“好久沒有外出了,總覺得缺少點什麼。”
“最近沒有采礦的相關活動。”
甯熾睨他一眼,“呵,在你眼中,我就隻配采礦嗎?”
晉越道:“你想申請打變異株的話,可以先去體測中心試着覺醒一次,說不定能收獲意想不到的效果。”
甯熾:“都說了我不……”
晉越忽然望向他,“阿熾,聽話。”
有很長一段時間,晉越都沒有和自己這樣講話了。
甯熾瞧了他一眼,仿佛一個應付家長的成熟少年,無奈道:“好吧好吧,我去,我去。”
審訊工作結束,林煜作為防衛過當的那一方,被禁閉了一個星期,而楊承志則被幽禁到電子監獄。
甯熾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等到林煜出來的那一天,他早早就等在了禁閉室的門口。
少年被放出來時,漆黑的瞳孔中沒有一絲波瀾,在走廊中行走了大約三四步左右,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甯熾見他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心中有些發毛。
昏暗的走廊内,沒有半點人聲,他吞了吞口水,第一次有些後悔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決定。
前天晚上,老學究黎元乾不知從哪裡知道了甯熾被襲擊的事,又對他好生一頓耳提命面,他罵完,又想起了林煜,并且囑咐他一定要對這小孩子好好感謝。
其實他不說,甯熾也有這份自覺。
哪次别人幫了他,他沒有好生招待别人一番?
不過這少年看起來很難接觸的樣子,要不要用些話套近乎?
比如“啊哈哈哈哈,真巧啊,我們的姓長得一樣啊。”
或者“你幾歲了,多大,父母健在嗎,有沒有結婚”這樣。
腦海中的思緒精彩紛呈,卻被全額否定,在甯熾思忖片刻,一雙漆黑的靴子映入眼簾。
從上到下,筆挺的腿,勁瘦的腰身,這麼多天,不見多少憔悴,那雙眼睛仍舊閃爍着森冷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甯熾微微蹙眉,他真是不太能接受這樣露骨審視般的打量。
斂了斂嘴角的笑意,他低聲道:“林煜,你——”
“啊!”
他低聲驚呼。
一雙手已然伸過來,将他緊緊嵌入了自己的懷中
少年以一種無法撼動的姿态将他圈入懷中,低沉的嗓音自下傳入甯熾的耳中:“哥哥,你終于出現了。”
甯熾:?
他連忙推開少年,可少年的手臂仿佛如同大錘一般無可撼動,這讓甯熾感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
他使勁全身力氣,兩人之間露出一點空隙,他的腿踢過去,正好砸在了少年的膝頭上。
兩人終于分開,甯熾本能之下退後幾步,警惕的打量着他。
完了,他想,見救命恩人的第一面,就被他搞砸了。
少年臉色低沉,不見任何惱怒,他拍了拍褲腿,投過來的目光更為放肆了些。
甯熾心中頗為忐忑,害怕他會出其不意的湊過來,暴打自己一頓,到時候也不知道找誰說理去,但無意間一瞥,少年的臉龐正好落在縫隙透過來的日光中,俊美的輪廓照耀的鮮活柔和。
說到底,對方不是壞人,甚至還幫了他。
甯熾覺得這話說開比較好,問道:“你,你為什麼要叫我哥哥?”
林煜神情堅定:“你就是我哥哥。”
甯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