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曉夢喘着粗氣,靠在一棵兩人合抱的巨樹後方,身前身後的衣服上都有幾道細長的口子,滲出絲絲血迹。
他左手飛速拉開大紅色劍袋的副袋,掏出一個螺旋紋理的塑料瓶,将裡面剩下的液體全數傾倒在木劍之上。
微棕色瓶子朝天一扔,登時被數根鋒銳如箭的水羽紮穿,在空中變成一團看不出形貌的扭曲塑料。
莊曉夢趁此機會反方向閃身而出。他右腕轉動,自下往上提起。
一道赤紅色的錐形焰流自木劍發出,勢如破竹地擊向水羽飛來的方向!
鬿雀正在那裡!
然而,就在焰流般的劍氣即将擊中鬿雀的前一刻,異鳥身前浮現出一簾青藍色的薄膜。焰流擊在其上,蕩出劇烈的漣漪。
那是水膜。
火焰的劍氣沒能将水膜斬斷,隻在表面上掀起驚濤駭浪,撕開了一個小口子而已。
鬿雀仍沒受到任何傷害。
——是的。自莊曉夢和這隻上古異鳥開始戰鬥以來,他的攻擊沒有一次真正傷到它,他的攻擊要麼因它騰飛而落空,要麼被鬿雀的水膜抵擋、毫無效果。
水克火,招搖山派獨門的三極劍法屬火行,天然受制于水行法術,而且鬿雀的法力遠勝于尋常異怪,就算沒有五行生克,莊曉夢也不一定能讨到便宜。
擅長遠攻又能夠飛行的異怪,對于任何破異者來說都是噩夢。
對于莊曉夢來說,這場戰鬥更顯得艱難。
鬿雀第一次用黃色前爪和他的木劍硬碰硬之後便知曉其利害,謹慎地飛上高空,再也不随便下落。因此莊曉夢隻能遠攻。
他的遠攻手段隻有劍氣一項,然而此技極其耗費靈氣,一瓶五百毫升的鮮血也就夠使個十來次的。因此,莊曉夢平時戰鬥極少用劍氣。他更喜歡近身作戰,習慣用貼身的木劍硬橋硬馬刀刀入肉地進攻。
但鬿雀能夠飛行,它飛在空中,遠遠地用水羽和罡風攻擊。莊曉夢難以近身。
銳利如刀的水羽嗖嗖地紮來,鬿雀不斷飛翔調整着攻擊角度。莊曉夢隻能在一棵棵樹後接連躲避,見縫插針地尋找還手的機會。
可他還手的攻擊——劍氣又破不了鬿雀青藍水膜的防禦。
這樣一邊倒的形勢讓他不免産生了一絲焦躁。
像現在這樣被壓着打,在莊曉夢二十多年的習武人生中,是鮮少發生的。
上一次,好像還是他跟父親莊承望去救漣山那個小村子的時候。
莊曉夢的記憶裡閃過一幀畫面,那是他木劍脫手、差點被百足蟲般的異怪密密麻麻的尖刺紮穿身體的時候,莊承望炙熱的劍氣奔馬而來,救了他一命。
!
莊曉夢仰首,堪堪閃開一擊。
半藍水羽在他的眼前嗖地射過,他差一點就被刺穿太陽穴了。
莊曉夢連步後跳,微微喘氣。
他一瞬間對自己非常不滿意——戰鬥之中怎麼能夠分心?哪怕隻是瞬息的走神,也會丢掉性命的!他剛才在幹什麼?
是被壓着打太久,被焦躁的情緒影響了心神嗎?
莊曉夢吸了口氣,握住劍柄的右手手指微微松了松。
他不知道除了鬿雀,陣中是否還有别的異怪黃雀在後,因此不太想那麼早就用出那套打法。
現在看來,不得不用了。
他隻能如此破局。
莊曉夢眸色驟然變得幽深,白皙的脖頸上有粉紅色的紋路凸顯。
他身形如同閃電,之字形地在森林中飛奔起來!
淩厲的水羽連綿如雨般緊追他的步伐,但莊曉夢以燃燒體内靈氣為代價用出的非人身法,要比鬿雀的攻擊快上一拍!
水羽之雨追不到他!
飛在空中的鬿雀發出憤怒的低鳴。
它不是因為攻擊屢屢落空而憤怒,而是它發現了,莊曉夢用出這般鬼魅身法但又隻跑不攻擊的真正目的——
他在朝中央那棵參天巨樹飛奔而去!
招搖山派的法陣相當“招搖”,一旦入陣,很容易看出陣眼所在。
——巨樹樹冠,鬿雀最初的栖息之所。
它是貨真價實的“守門人”,它所枕之處,就是這場法陣的陣眼!
它必須阻止莊曉夢靠近那裡!
陣眼長久而微弱地逸出的絲絲靈氣是鬿雀的食糧,是它在這個法陣之中生存至今的根本。它不能讓任何生物接近它的糧倉!
它要把這個不自量力的人類殺死,然後将他吃掉!
水羽攻勢愈發淩厲,仿佛由綿綿細雨變成雷陣雨,最後甚至連綿如波濤,洶湧如海浪。
海浪追逐着莊曉夢,但後者身形如電,不斷在樹木之間閃轉騰挪,之字形的位置變換幾乎毫無規律,鬿雀的攻擊無論如何都跟不上他的步伐。
鬿雀有些急了。它作為異獸,雖有神智,但更多還是受本能驅使,又幾百年沒見過外人,因此沒能第一時間看出莊曉夢用出這種身法的代價,并且因為當下情景而産生了急躁的情緒。
罡風的速度比水羽更慢,更加追不上這個外人。
他已經沖到了巨樹底下,腳蹬地面飛身躍起,抓住低矮的那些樹枝往上攀登了。
不能讓他到達頂端!
鬿雀一聲尖鳴,停止水羽攻擊,轉而收斂雙翅,朝莊曉夢俯沖而去。它虎爪般的黃色前爪長長伸出,就要抓住莊曉夢的肩膀将他雙臂抓斷。
然而,莊曉夢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他脖頸粉紅紋路愈發凸顯,左手抓住樹杈,猛地用力,雙腿同時在樹幹上一蹬——
一記後空翻!
雙手緊握木劍,淩空旋轉時借助重力狠狠下劈!
弧形火焰般的虛幻劍氣凝聚劍尖,斬向鬿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