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廣張破了北城門後,先去迎了城外的姚自量,因此沒有第一時間看到城裡發生的事情。
仇聚死了,他還是有些懊惱,劈頭蓋臉的就問丁坎:“丁坎,你進了城,先遇到了誰?”
丁坎一手撚着刀柄上的穗子,慢條斯理的答道:“遇到了晴将軍,然後是馬将軍,對了,馬将軍還牽着晴将軍的那匹戰馬。”
晴無夜側目看向丁坎,他聽得出來,丁坎這下睜着眼睛說的是瞎話,他進城後,一直到姚戚戚出現之前,他都沒有見到過丁坎。
他又用餘光瞟了柳襄一眼,這兩人就像是說好的一般,在這裡不着痕迹的一唱一和。
不過話裡話外關照的是他和馬義忠,晴無夜當然不會說什麼,他暗自思索,不知這兩人是不是早就認識。
不過東拉西扯到最後,關于仇聚的死,不管韓廣張願不願意,最終還是極其友善的解了圍,嫌疑一點沒有落到馬義忠和他晴無夜頭上。
正想着事,又聽丁坎咋呼道:“對了,還有那個人在,好像叫什麼,無痕,是吧,他是不是被林陽抓了,我看他從東城門的一處民宅裡跑了出來,好像是和晴将軍遇到了。”
說話間頓了頓,他似乎又難以啟齒:“他畢竟和晴将軍走的近,這種緣分應該是有的。”
啪的一聲重響,韓廣張的手拍的窗框一震:“别說了,什麼事情,在這種場合,胡言亂語,說此等是非。”
丁坎的脖子倏地往後一縮,這副龜孫樣還真像是韓廣張手下的小兵,嘴癟了癟,小聲的嘟哝了什麼,不情願的往後退了幾步,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卻看到了一旁的柳襄,這次嘟哝出了聲:“這人又是誰?”
做戲做了全套,問完話,自然是沒人回答他的,柳襄也沒看他,一副你不算是什麼,我也不會搭理你的不屑表情。
場間沉默,韓廣張估計在想着别的鬼主意,柳襄見沒人說話,他一直在一邊锲而不舍的等着繼續說謝山的事情,到了此刻想着總算輪到他上場了。
于是他慢吞吞的湊了過來,推薦道:“大帥,聽說謝山去了臨海城,要不要去看看?”
對于姚自量來說,仇聚隻是一把用來殺人的刀,死了仇聚一個,就是少了一把殺人的刀,根本不算什麼,他手下的刀又不止這麼一把,再說了,仇聚的功夫也不算如何,好像還不如那個叫無痕的人。
姚自量現在最為關心的是謝山,他雖然一時想到了昱橫,但也無暇顧及,現在他手頭上缺錢,原本就想大軍到了臨淵城中可以大撈一筆,打算賺個盆滿缽滿,沒想到被謝山擺了一道,那個老奸巨猾的謝山逃脫,這下錢袋子丢了,還是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他當然不甘心,一定要把謝山,以及謝山的全部家産給搶回來。
丁坎出奇的安靜,他就站在晴無夜右側,見話題成功的轉移了,他的任務似乎完成了,開始不動聲色的朝外退去,晴無夜餘光掃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
衆人散去,柳襄一出謝府,一改剛才重傷羸弱的樣子,就準備撒丫子跑人,正當他拐進一條偏巷,聽到身後有人走動,他必須加快腳步到了巷子盡頭,外面可都是妄加國的兵丁。
剛到盡頭,他的肩膀一緊,被人猝不及防的抓住,他肩頭倏地一縮,立馬成功的甩開了那隻手,那人堅持不懈的再抓,他腳下隻是那麼微微一動,頃刻間就到了巷子中間。
晴無夜伸出的手在空中一滞,他覺察的出來,柳襄是個高手,剛一出手就能看出這人絕不簡單,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隻是個文人,裝扮也是一副文人的打扮,晴無夜腳下生風,柳襄卻不動了,站在原地等着他,笑容似笑非笑,詭異的很。
兩人在悄無聲息中對了一掌,晴無夜感到手掌微震,柳襄也反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用的是自己受傷的胳膊,他們兩人都隻用了五成的功力,沒有傷及根本,晴無夜卻能感受到柳襄的力道不同凡響,這人确實受了傷,但好像一點沒有影響,功力十足。
等柳襄穩穩當當的撤回了手,依然扶着受傷的胳膊,笑着誇贊道:“秦淵的兒子,果然不差。”
晴無夜凜然站定,衣擺無風自動,定定問道:“柳襄,你不是杭白的副将嗎,怎麼要撺掇姚自量去臨海城?”
柳襄百忙之中揉了揉掌心,毫無底線的口不擇言:“才大半年,沒什麼情誼,當然看着哪頭厲害,就跟着哪頭了。”
厚顔無恥的把自己說成了左搖右擺的牆頭草,還是一個不知廉恥的賣國賊,晴無夜無語,沉默片刻後又問:“謝山,當真在臨海城?”
柳襄換了張臉,一副苦哈哈的表情,像是再次陷入了重傷之中:“你不相信,我都跟你們大帥說過了,謝山很有錢,我想着,你們一路打到現在,肯定缺錢。”
這人一副我都在為你們着想,對姚自量格外體恤的忠心,晴無夜見他重又是一副羸弱無助的樣子,這次并不當真,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巷子的盡頭有人在探頭探腦,晴無夜正要去看,那人又倏地把腦袋縮了回去,柳襄也看到了,再次抖擻起了精神,一邊走一邊咋呼道:“有人,我去看看。”
說着他一陣風似的飄走了,晴無夜驚歎柳襄的身法,這人忽左忽右,說的是一套,做的可未必像他說的那般,在某些時間沒有刻意掩飾自己,好像就是裝腔作勢給自己看的。
如此一個人呢,他會甘心在杭白麾下做個副将,要麼就是他和杭白情意深重,杭白跑了,他卻沒跑,替杭白掩護來着,晴無夜搖了搖頭,似乎不像。
要麼就是他另有所圖,留在這裡是要做些什麼,他是如何能輕易到了姚自量身邊,還提了謝山這個關鍵人物的去向,有意無意的引着妄加國大軍前往臨海城。
晴無夜想着事,就走到了巷子盡頭,柳襄早已沒了蹤影,而丁坎卻在此時進入了他的視野範圍,隻見丁坎在人群之中,像是在熱絡的和人聊着什麼。
馬義忠早在街邊候着晴無夜,見他走了出來,擡腿跟上,直到走出很遠,才湊近小聲道:“将軍,剛才柳襄從巷子裡出來,和丁坎迎面對面,對了一眼。”
馬義忠自己都不覺得這一眼能意味着什麼,但是他既然發現了,覺得還是有必要如實禀報給晴無夜,晴無夜沉默須臾,道:“你和幾個人先去一趟臨海城,去找找那個謝山,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仇聚的事情就此掀過,韓廣張隻能退而求其次,讓原先的側副将邱蓄頂了仇聚的位置,邱蓄沒有仇聚那般的心狠,也沒有韓廣張的那般毒辣。
這人平時不怎麼說話,韓廣張之所以找上了他做側副将,卻是姚自量的舉薦,韓廣張到現在都不知道,這邱蓄到底和姚自量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