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揚死時隻有二十九歲,留下了裴母和十一歲的裴決在京都受了無盡的白眼。
先帝念其生前之功和幼時情分,并沒有為難他們母子,但京都的其它人不一樣,一年後,裴母帶着年僅十二歲的裴決遠走漸安,直到十八歲,裴決一鳴驚人,考入殿試,被先帝直接欽點為狀元。
接下來就是外放曆練。
本來隻想外放兩年的便召回京都的,可惜先帝當年便殁了,這一耽擱,便耽擱了六年,直到當今天子下令召回,封為丞相。
六年前,十三歲的蘇岑還記得頭戴鮮花遊街的俊逸狀元郎,可惜那時狀元郎都不屑于看他一眼,而現在的丞相大人在他撲過去時也毫不猶豫地将他推開。
還真是一如既住地厭惡他。
啧啧啧,冷面丞相可不好惹,偏偏天子還要讓他去捂熱這塊臭石頭。
“小候爺一會兒還要去鳴鳳樓嗎?”
作為京都最大的花樓,也是蘇小候爺最常去的地兒。
蘇岑的腳步邁進了院子,就看到院中各色花兒開得正豔,蝶兒飛舞,穿梭在花蕊間,正優雅又急不可耐地吮吸着花蜜。
他慢悠悠伸手摸着花兒,沾了一手的花粉,引得一隻蝴蝶停在他的指尖,看着那隻蝶兒停下翅膀,漂亮的丹鳳眼裡光華流轉,興味盎然。
“去,咱們去接丞相大人回府。”
裴決出宮時已是晚霞漫天,映照在宮頂金色的琉璃瓦上,金燦耀眼,華麗又莊嚴,讓人不敢逼視。
身邊一同議事的官員們也都陸續出來,目光時不時地便往他這邊瞟過來。
“陛下這是又要重用裴家了嗎?當年要不是裴亦揚兵敗,也不至于讓叛軍攻到京都啊,陛下都忘了嗎。”
“那個時候陛下才幾歲?哪裡記得這許多,不過裴決到底是有些才華在身上的,六年前還是金科狀元呢。”
“那又怎麼樣?敗軍之将就是怯懦之将,這樣的爹能生出什麼能人來。”
裴決目不斜視,對這過風來的言語似乎絲毫沒聽見,徑直便出了宮,走向了自己的馬。
小陵見到他過來,連忙整了整馬鞍,将手裡的缰繩遞過去:“公子。”
裴決接過缰繩,翻身上馬,身手幹淨利落。
小陵自然是聽到了那些人的議論,心裡有氣,但見裴決什麼也沒說,便也沒有說什麼,輕夾馬腹便跟在裴決身後走了。
兩人才走到長街入口處,便見長街上正有人搬着拒馬槍,路人紛紛側目,而那些人一見到裴決,便喊道:“丞相大人,前頭城防衛辦差,暫時過不了,還麻煩您繞下路。”
小陵看了看那攔着路的拒馬槍,聞言問道:“是辦什麼差?今日也沒聽說有什麼事。”
那人一邊搬着東西,一邊笑道:“這小的就不知道了,隻按着上頭的吩咐辦事,您從東二街那邊繞一下吧,騎馬也就多耽擱一刻鐘。”
宣陽候府地處最華貴的東一街,自然是從長街而去最為方便,如今這裡不通,從東二街繞路而去倒也行,并不會多耽擱多少時間。
裴決也沒多說,調轉了馬頭便往東二街去了。
見到他們的身影消失,那兵頭放下了手裡的拒馬槍,看着身邊還在忙活的人,揮手道:“行了,人已經走了,别忙活了,一會兒還要搬回去的,都弄出來,麻煩的還是我們。”
相比東一街,東二街裡則是商鋪更多,聲色犬馬,是許多貴族子弟最愛逛的地方,而京都最大的花樓,鳴鳳樓,便也是開在這京都最繁華的地界。
鳴鳳樓不同于普通青樓,并非有錢就能進去,據說樓主頗有背景,而樓裡的姑娘們更是一個塞一個的絕色,京都最好的舞伎都被收入了樓中,吸引了不少王公貴族來賞舞,漸漸地便也成了京都公子們最愛的去處。
裴決一向對聲色犬馬毫無興趣,自然也不會關注到這些,隻是做為大周最年輕的丞相,不止官位吸引人,光是清貴鋒利的眉眼和挺拔的身形,就已經足夠吸引人,而那一身冷肅,更是添了一種讓旁人不敢靠近的嚴肅氣質。
一時間讓人忘記了他才二十四歲。
鳴鳳樓裡鼓樂笙箫悠揚婉轉,不時有嬌俏的笑聲從裡頭傳出來,引得不少行人都忍不住擡頭朝樓間看去,而少年丞相卻是半分餘光都未做流連,可就在他打馬而過的瞬間,突地便從樓中有什麼朝他飛了過來。
裴決眼也未擡,伸手便将那朝他擲過來的東西抓在了手,可那東西一入手心,他便蹙起了眉頭。
非是暗器,亦非是金杯玉盞,樂器絲絹,入手柔軟,香氣甜俗。
竟是一朵白玉蘭。
“接了本候的枕頭香,丞相大人今晚可是還想與本候共享一榻呀。”
裴決擡首,飛檐翹角的朱樓之上,描金勾花的窗欄之間,紅衣少年頭戴着金冠,斜倚在三樓粉白的窗紗之中,帶着玩世不恭的笑朝他看過來,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醉意蕩漾,眼尾上挑出一個誘人的弧度,俊俏又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