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一聽,嘴又癟了起來,很不高興地想哭。
蘇岑連忙拍拍他的背:“别哭,哥哥給你買,桃花糕是吧,後天咱們就去買。”
容姨站在那裡看裴決,裴決看着蘇岑,眼神一片柔和:“明天就去買吧,桃花糕隻有早上才有,我去買。”
蘇岑看向他:“明天不行,明天要去看伯母,後天再買吧,我們多住幾天也沒事。”
他也許多年不見裴母了,第一次來看,規矩還是要有的,不能怠慢。
晚上兩人沐浴更衣,洗去了趕路的灰塵和疲憊,小陵和蘇浩住在外院,蘇岑跟着裴決住在他的屋子裡,兩人倒是什麼都沒做,心照不宣。
但蘇岑睡不着,他一雙眼睛在屋子裡到處逛,像是每個角落都想看清楚一樣。
裴決把翻了幾次身的人摟住:“看什麼?”
蘇岑一手搭在他腰上,問他:“看看有沒有什麼變化?”
蘇岑之前來過,那個時候他就心疼,屋子裡不夠亮,怕他看書壞了眼睛,想給他多點幾盞燈,又怕被他發現。
“有變化嗎?”
他們剛到漸安的時候,其實應該算是半流放了,但有蘇父的暗中支持,這院子也還是蘇父當時托人買下後,以最便宜的租金租給他們的,這都是裴決後來才知道的。
“有吧,又沒有。”
屋子沒多少特别的地方,甚至還顯得格外的陳舊,桌子的邊緣已經因為長期的使用和清洗被磨的發亮,書櫃上那些書雖然看得出來有人打掃,上面連點灰塵都沒有,但書頁也已經卷了,有點脆了。
這屋子應該是整個院子朝向最好的了,向着陽,但仍然不夠明亮,他十四歲來的時候,是陳舊,現在已經有些破敗,但好在有人用心打理照顧,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還仔細曬了,拍的松軟。
“你以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蘇岑的下巴在他肩頭蹭了蹭。
他今天老實很多,在京都的時候一到榻上,就他忍不住去逗弄裴決,最後多半都是以他累暈過去結束,但他們這次回來是給裴母掃墓的,不适合胡鬧,所以他今天到現在連個吻都沒索過。
之前蘇岑問過,但他總是答的很簡潔,他是個不太喜歡用語言去表達情感的人,和蘇岑正好相反,但他喜歡聽蘇岑說話,說什麼都愛聽。
裴決摟着他,腦海裡慢慢地就回想起那些日子。
想。
當然想。
想他的俏俏會不會因為他走了哭,哭的時候有沒有人能像他一樣哄,又怕真的有那樣一個人了,俏俏就不記得他了。
甚至會在芍藥盛開,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去摘一把回來,然後對着銅鏡一朵朵地試,挑出最好看的一朵簪在自己頭上,對着鏡子笑。
“俏俏,這朵最好看。”
他想笑的和蘇岑一樣好看,但從沒有成功過。
因為他的眉目總是冷的,不夠柔和,有點瘦,又發育的比較早,骨骼感太明顯,不夠軟,不能像捏他臉頰肉一樣,手指輕輕一擠,雪白的肉就像剛蒸熟的軟酪一樣從指縫間溢出來,俏俏會說疼,但不會掙開,等他松開的時候,白軟的小臉上會留下兩道紅紅的印子,他會一邊揉着臉頰說明月哥哥欺負他,一邊又要他親一親才不痛。
沒人能這麼欺負他,隻有他可以。
想到這裡,裴決的目光落下去,看到靠着他的蘇岑,他的臉頰在他肩膀上慢慢地蹭着,臉頰上的肉雖不像小時候一樣多,但也被擠壓出一點,連帶着牽起了嘴角,讓嘴唇也看上去好像嘟着。
裴決伸手兜住他的臉,在蘇岑擡眼的時候,親了一下他的嘴唇。
“幹嘛,今天睡素覺啊。”蘇岑說。
裴決又親了他一下:“知道,就是想你了,親一下。”
蘇岑笑了:“我不就在這裡嗎?想什麼啊。”
話音未落,他突然又明白過來裴決在說什麼,也湊過去親了他一下:“我也想你,明月哥哥。”
晚上兩人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第二天一早,寅時末便起了。
容姨前一天晚上就把香燭紙錢和祭品都準備好了,小陵和蘇浩留在了家裡,裴決和蘇岑跟着容姨一起便往城外走。
裴母葬在城外一處山青水秀之地,周圍竹林環繞,清淨幽雅,上面一根雜草都沒有,隻有零星幾朵不知明的野花開在墓碑前。
“夫人,公子回來看你了。”容姨神色難免悲戚:“和小候爺一起過來看你了。”
兩人今天都穿着一身素白,容姨把東西放好,又看了看他們,轉身就走開了。
蘇岑走到墓前,輕撩衣擺,雙膝跪在了墓碑前,裴決也随之在他身邊跪下。
蘇岑從籃子裡拿出火折子,慢慢将香燭點燃,又一一将果品擺好,随之把銅盆拿出來,将紙線一點點散開,點燃,放到銅盆裡看着火苗一點點燃起,将所有的思念寄托為紙,化為灰燼,盼故人泉下可見。
“伯母。”蘇岑看着銅盆裡的火苗,聲音沉着冷靜,和平時嘻皮笑臉吊兒郎當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伯母,我和明月哥哥在一起了,是成親了。”他慢慢地說着,像是一個晚輩在向一個親切敬愛的長輩在絮絮地說着自己身邊最近發生的事:“我一直喜歡他,你要是問我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一出生就喜歡他,或者我就是為了喜歡他才出生的。”
裴決有點動容,他伸手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蘇岑偏頭過來朝他一笑,又慢慢地轉回去,繼續說:“他對我很好,我也會對他很好的,我會陪他讀書,陪他騎馬,陪他去做他想完成的一切,他說您知道他喜歡我,我也必需要正式向您表個态,我也是喜歡他的,比世間任何一個人都要喜歡。”
“對不起,伯母,我可能沒辦法像世間許多普通的夫妻那樣,給您帶來一個帶着裴家血脈的孩子,但我相信您可以理解,我們會像世間許多普通夫妻那樣,平安幸福地過一輩子。”
裴決把剩下的紙錢慢慢地扔進銅盆裡燒了,直到最後一點火焰熄滅,他沒有多說,許多事情也不必多說,隻是說道:“娘,我帶俏俏一起來的,我們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