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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兩世求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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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緻命的一劍刺中後,蕭望川的身體便随天梯的殘垣一齊朝人間墜下,隻于他徹底失去意識的前夕,卻覺漸冷的四肢竟開始回生暖意。

失焦的雙眸再度恢複清明,他看清面前正擁抱着自己的那人。

“不必擔憂。”顧淵的身軀逐漸化為淡藍色的光點,為他蒼白的面頰平添了幾分悲憫的神色,“此身乃是由我一道神力所化,而今該也到了這份力量燃盡的時刻了。”

随着那淡藍色光點的逐漸擴大,蕭望川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傷口正在被一點點縫補,治愈。他盡力去夠對面那人的手,不料卻是觸及了一手的虛無。

前人唇角一勾,用柔軟的唇瓣觸了觸少年的額頭,旋即肉身便是徹底散去。

浩瀚的神力乘風而起,遍布修真世界的每一寸大地,宛若母親寬厚的大手,将岩漿烈火一一撫平。尚處于半空中的無數天梯斷片為之徹底湮滅,好似隻是一場虛幻的夢境,從不從于人前出現。

蕭望川被光點托起,托上雲巅,看到了一片嶄新的蒼茫世界。

而在雲端之上,站着一個手執燈盞的紅衣少年。

少年側過身,他生着一張同前人如出一轍的臉,和......

一雙空洞無神的眼。

燈盞碎裂,熾熱的烈火将他吞沒。

他靜默地站在火海中,好似對周遭發生的一切無知無覺。

忽而,他終于動了。朝着火海的更深處,那少年邁出了腳步。

“不!”蕭望川尖叫出聲,他忙朝少年撲去,卻如昔日深夜無數次的夢魇那般一無所獲。

橙黃色的火光遮蓋了他的視線,他的五官被焰火封鎖,時間長了竟有些分不清今時的自己究竟身處何地。

良久,才有一人以不輕不重的恰好力道推了推他的肩膀。

“我們的蕭大仙睡着啦!我就說他不行,平日裡就會耍些嘴皮子功夫,還揚言說要什麼名揚天下,兩壇果子酒就給他放倒了。”

“嗝...才,才沒有,我隻是昨夜沒休息好罷了。你還說我,你不也就隻會在這方面呈呈口舌之快,有種就來和我比劃比劃,小心别被我打得哭爹喊娘把臉丢光才好。”揉開惺忪的睡眼,蕭望川伸了個懶腰,從粗壯的樹枝上慢晃晃地起身,順手撣去衣袖上黏連的落葉。

“來啊,打就打,說得跟姑奶奶我怕你似的。”說着,萬彥甯撸起袖子就要抄刀和前人大幹一場。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沈容青在兩人中間又做起了和事佬,他把萬彥甯拉到身後勸道,“再過兩日望川就要下山了,此去隻怕兇多吉少,你也别和他鬧騰。”

“你說你也是,整日沒個正形,這回應約回到梁國可莫要再擺出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免得旁人還要說是青雲門沒教養好你。”

蕭望川從樹上一躍而下,正落在了他二人的面前,嘴上雖敷衍着連聲道好,但顯然是沒把沈容青的話往心裡擱。

“這梁國就這麼非去不可嗎?一沒魔修肆虐,二無戰事嚴峻,這時候叫你過去指定沒好事,不若你去求求你師尊叫他想辦法幫你把血誓解了,再随便找個理由推推掉,又或者幹脆找具替身去好了。”萬彥甯抱臂不解道。

後者隻困倦地打了個呵欠,嘲諷說,“姑奶奶,那可是老祖宗留下的血誓,師尊他老人家就是能解也不敢解啊!真以為别人都跟您似的,樣樣通樣樣松,搗鼓些什麼東西都是三腳貓功夫,随便糊弄兩下就能蒙混過關?”

“你!”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的萬彥甯就是要擡手作勢劈砍而去,所幸被眼疾手快的沈容青先一步攔下。

“望川,你也少刺她,每回一叫你倆碰上面都這樣,唉。”他歎息着,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瞧你今日累得很,是因為緊張才沒有歇息好嗎?”

“這倒不是,隻是我前陣子恰巧得了本妙書,裡面記載的事物實在太過玄幻,我一連看了好幾個通宵,這會身子骨都還酸軟得很。”

“呦!我們蕭大仙竟然也有主動讀書的一日了?是我睡迷糊了還是今個兒太陽打西邊出來啦?”萬彥甯不由得發出一聲哂笑。

“懶得理你。”

這話可不是蕭望川胡謅,大緻在半月前,也即他剛剛出關那會,彼時的他正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誰料竟是有一道卷軸憑空出現,還好巧不巧正砸到了他的頭頂,最後落在了他的懷裡。說怪也怪,這書好像僅有他一人能看到,哪怕是實力已達大乘境的清虛仙尊也感知不到此卷的存在。

懷揣着滿腹好奇心的蕭望川将書卷收下,日以繼夜地閱讀其間内容。

他原以為這會是一本天賜的絕世修行秘籍,但在打開過後卻詫異地發現并不是。

裡面僅僅隻用相當平淡,甚至可堪稱是一聲寡淡的語言記述了另一個哪怕用極他畢生所學也不可能想象出來的世界。

他沉迷于那個遙遠的未知世界,沉迷于那世界中的一花一草,一菩一提,以至于當書卷看盡,将卷軸合上的那時他好似真的在那其中活了一遍。

在沈容青的兩方調控下,此次相聚也是難得的沒有以萬蕭二人“兩敗俱傷”而告終。

出發前往梁國的前日,蕭望川又抽用了一整日的時間将卷軸裡的内容再又粗略地掃過一遍,越讀越讓他感到驚骸不已。

世界...原來還能是這般模樣嗎?

鑒于蕭望川是自幼時為師尊抱上青雲門後首次下山,清虛仙尊特前往栖梧峰找天玑長老“借”來了沈容青去陪他那不成器的徒弟一道下山。沈容青欣然應允,山下曆練途中對蕭望川多有照拂,時而化身要求嚴苛的長輩,時而又如那人的骨肉血親般送去無微不至的關懷。

他們走過了大半個梁國,期間雖闖下不少禍事,同時卻又實打實地造了許多福祉。兩人順風順水地一路走來,不料最後卻是在那不起眼的扶傾山陰溝裡翻了船。扶傾山山神太過強大,遠非他二人之力可敵,最後蕭望川不得不祭出師尊留與他的傳送玉牌,以引爆半顆金丹為代價,趁妖狐狂亂之際将其傳送至青雲門清虛仙尊跟前,強行将其伏除。

重傷未愈的蕭望川拖着瀕臨極限的身子與沈容青勉強按期趕到了梁國,誰知梁國國君與魔族合歡宗宗主暗地勾結,設下鴻門宴就為當衆取他性命,好一掃仙門之威。無奈,蕭望川隻好引爆了體内剩餘的另半顆金丹,硬是堅持到了青雲門的援兵趕到,将他二人救下。

梁國一行後,蕭望川由仙門萬衆矚目的天之驕子一朝淪為無用的廢人,心神俱創的他選擇閉關。

閉關期間,天衍宗叛變,舉兵攻打赤鬼堂,并成功挾持了堂主夫婦。清虛仙尊趕赴赤鬼堂支援,誰料此舉卻是正中魔門下懷,他們設下天羅地網齊力坑殺仙尊。清虛仙尊因身上帶有妖狐留下的暗傷,最終不敵,戰敗而亡。其頭顱為魔尊斬下定在了青雲門山門之上。

消息一出,仙門震驚,一時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幸而清虛仙尊于仙逝前滅去了大半魔修,這才不叫大戰徹底走到無力回天的一步。

出關後的蕭望川草草料理了師尊的後事,他接過清虛仙尊之職擔任了青雲門的新任掌門,同時一并接手了仙門百家這一整個爛攤子。

三分實力五分慶幸,仙門付出了被近乎全滅的慘痛代價取得了仙魔大戰的最終勝利。

立于被戰争波及而喪命,堆積如山的無辜百姓屍首面前,蕭望川默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最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主動卸下掌門重任,選擇入世重新回到了梁國,轉而再度擔起了他為前大梁皇長子的這一身份。

決意離去那日,萬蕭沈三人齊聚青雲門,就此事爆發了激烈的争吵,最終以蕭望川一意孤行,三人不歡而散告終。

回到梁國後,蕭望川并未自封為王,而是被冠國師之職,輔佐當朝梁皇共治國事。上位當年,朝廷頒布律法,将梁國境内的修士盡數驅逐,且上至天潢貴胄,下至布衣百姓,此後皆嚴禁再借仙法符箓輔助包括桑蠶農耕在内的各類生産活動。

于此同時,蕭望川又接連頒布數條政法改革梁國制度——先是建立專注研究各類生産器具的天工司,後而減賦稅,輕徭役,進一步削弱梁國貴族特權。

失去修士幫助的梁國戰後因生産力恢複緩慢以至于邊境常遭他國騷擾,無奈,蕭望川隻好帶頭領兵作戰,不顧他宗掌門的警示,倚仗個人一騎絕塵的修為境界助大梁一統天下。

仙門各派對蕭望川插手凡間之事感到震怒非常,于是決意聯手對其展開讨伐,不料在大戰後凋敝的各仙門反被蕭望川一人以武力強行鎮壓。

一統天下後,蕭望川如此前梁國之法炮制,半是威逼半是利誘地強制斷絕了修士與凡人間的聯系,且訂立法規,此後不得再有凡人踏上仙途,否則一律格殺勿論。

在其有意的操縱下,天下修士一派在百年間逐漸走向沒落,取而代之的是因連年災情不得解,局部地區戰火肆虐造就的民不聊生的慘烈景象,以至于魔修當道,大肆其行。

凡間每有魔修出現,蕭望川便執劍前往,以一人之力盡數殺之。可天災人禍一日不止,魔修之禍便一日不絕,時日漸長後,深受其害的百姓對蕭望川也由最開始的褒揚與敬仰逐漸轉化為了不解與謾罵。

在千百次的屠戮中,少年蕭望川漸漸迷失了自我,他的心志為魔氣浸染,并最終生出了心魔。

一面抗衡肆虐的心魔,一面繼續無止無休地進行着不知何時才到盡頭的殺戮,蕭望川隻覺身心俱疲,恨不能一劍斬殺自己,但他早無退路可言,唯有漆黑的前路一直走到底。

某日,他從一處被魔修毀去的村莊中救下了一個幸有一息尚存的孩童。

孩子睜着濕漉漉的無辜雙眼,懵懂地問他。

“大哥哥,為什麼活下去這麼難,我不喜歡打仗,什麼時候才能不打仗?”

蕭望川用衣袖替他擦去了臉上的血迹,露出一個疲憊的笑。

“一百年,哥哥答應你,再給哥哥一百年好不好。”

用一百年,讓百姓衣足食飽,幸福安康,用一百年,讓世界再無仙,也再無因仇怨堆積而成的魔。

“一百年是多久?”

“等你從現在這樣長成白胡子老爺爺那樣就是。”

“我知道了,大哥哥,我們拉鈎,你不要騙我。”孩子伸出骨瘦如柴的手,作出了勾手的模樣。

蕭望川的眼眸被這一幕刺痛,他也伸出小指勾住了那孩子的手,用顫抖的聲音與孩子一同念道。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隻不待他将大拇指與那孩子的手指對碰以誓定敲章蓋印,就見那孩子雙肩一松,偏頭睡了過去。

蕭望川搖不醒死去孩子的屍體。抱着那孩子冰冷的身體,他的心徹底死在了血腥屍塊鋪就的無邊曠野上。

他變得愈發冰冷,愈發沉默寡言,催動他□□活下去的動力僅剩下了殺盡天下魔物如此一念。

直到某日,當戰勝歸來的他再次踏入大梁都城時,迎接他的再不是凱旋的贊歌,而是滿眼仇恨的災民。

一位婦人跪倒在他的腳邊,隻見她懷中抱着一個滿身青紫的嬰孩,顯然已是斷氣許久。

婦人背着他走一路,沒有一刻敢将孩子放下,隻怕一時不慎她那苦命的孩兒就要作了别人的盤中餐、腹中食。

她拍開蕭望川欲将她扶起的雙手,在地上重重地磕下一個響頭,而後瞪着猩紅的雙眼啞聲質問道。

“仙人,百年對您不過彈指一瞬,可我們又能經得住幾個百年呢?”

“求求您,放過我們吧。”婦人言畢,其後的所有災民也随之一齊跪下,用身上最後的力氣磕着一個又一個響頭。

蕭望川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可濃厚的血腥味宛若一把無形的利刃,如影随形地将他的自我從隐秘的角落拖出來一遍又一遍地淩遲。

他忘了那一日的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隻記得那是心魔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占據了他的身體。

對着鏡中的自己,他感到無比的陌生,甚至是驚恐。他不願面對現在的自己,亦或者,他不願承認現在的自己還是自己。

“我是誰?”

“蕭望川。”

“我還活着嗎?”

“是的。”

“我要做什麼?”

“斬殺魔修。”

“為什麼?”

“救世。”

可,他真的做對了嗎?他做的這一切真的有意義嗎?為什麼,為什麼他連自己都認不清了。

那天賜的卷軸,那若神旨般降下的卷軸,其間所呈現出的一切難道隻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對他一人的愚弄嗎?

他不知道。

他太累了。

梁國夜宴,梁皇遞給他一杯酒,說是千年難得的佳釀。看着新任梁皇稚嫩的臉龐,他忽而想起了自己的那個糊塗弟弟,也難得的,渴望起了一絲家的溫情。

不帶一絲猶豫的,他接過那杯酒,一飲而盡。

隻是他忘了,他早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也早已再沒有了家。

他醉倒在了這一杯酒之下,在瀕死時仿佛有一瞬回到了那個青雲門山上的明媚午後。

萬彥甯撸起袖子要與他比鬥,沈容青斥他不求上進。

他隻揉開惺忪的睡眼,拂去一身落花,無慮無憂地揚言來日定要飛升成仙,名揚天下。

這是千萬年間仙魔兩方第一次統一戰線,他們一起,對生擒的蕭望川施以極刑。

他被關入陰濕的地牢,被剝皮抽筋,被斷骨碎嬰......他破碎的身體被一次次治愈,又在恢複如初後被一次次粉碎,恒久不變的隻有永不停歇的疼痛。

但在這非人折磨的劇痛中,他久違地感受到了一線的自由,一線的清明。

終于,審判的一日到來。

他被推上斬仙台,而台下那些曾受過他之庇佑的百姓,無一不在拍手叫好。

“魔頭要死啦!”

“死得好,早該死了!”

“死了我們就好過段安生日子了!”

“就是就是!”

他一哂拂之,并不在意。

殊不知,真正的絕望還不曾到來。

行刑前刻,萬沈二人趕到,大鬧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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