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多久,兩人便聽到了一陣熱鬧的響動,于是彼此交換一個眼神便閃身至一塊巨型山石後借此隐藏身形。
過于泛濫的怨氣嚴重阻礙了他們的視線,蕭望川與少年不約而同地眯縫起眼睛,艱難地确認着前面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首先依稀可見有橘黃色的火光,再其下是黑色的密集小點,結合與焰火光輝一道傳來的隐約歡笑聲看來,那些應該都是魔修。
顯然,他們正在前方舉辦盛宴。
“繞過去吧。”見狀,蕭望川用觸手對少年比劃道。
誰料後者對此卻是顯得有些為難,“我感受到靈氣大都皆往那處淌去,如果繞進魔氣更為鼎盛的地方,恐怕我會徹底迷失方向。”
“也就是這條路我們是非走不可了呗。”蕭望川聞言攤開雙手,“好吧,橫豎都是死,選一條體面點的死法吧。”
“這麼早就說喪氣話,真不像你啊。”少年挑了挑眉,把他從肩膀揪下,随後平放在自己的手心,與他大眼瞪小眼道:"說說看,你是不是已經想出應對之策了?"
“也不看看我是誰?隻是要請我做事可是很貴的。”
見前人還想和他讨要獎賞,少年眼疾手快地用手指堵上了他的嘴,提醒道,“可别忘了是誰的原因我現在才要被困在這的。”
“好吧......”蕭望川蔫吧下去,也不再賣關子,“如你所見,我現在的模樣隻有你能看到與摸到,别人是完全感知不到我的存在的。既如此,照理說假使我将你的全身籠罩,那在某種意義上也就等同于把你的存在變作了世界中無法被觀測到的空白,自然也就無法被魔修發現。我需要你把身體的控制權部分交于我,而我需要你來指揮我具體該往哪走。”
“你......願意相信我嗎?”稍作停頓,他直直地望向了少年的眼睛。
但見後者在極短的猶豫後便回以潸然一笑。原抵在蕭望川面前的手指靈巧地換了個方向轉而摸了摸他的頭,而其主人在占足便宜後也終于下了決定,反問道,“難道現在我還能有别的選擇嗎?”
“很不情願啊你。”
“怎麼會。”少年悶聲笑笑,而後擺出一副順從的模樣,“請來盡情操控我的身體吧,小毛球道侶。”
“?”這話怎麼聽着感覺怪怪的。
算了,管不了這麼多。
無須猶豫,蕭望川盡力把自己的身體向外拉伸拓展,并最終将自己壓為了一張足有數十尺長的薄膜,緊接着把少年全身都給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怎麼樣,可以呼吸嗎?”畢竟對那人而言他還勉強能算半個實體,别的蕭望川倒不擔心,他就怕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給悶死了。
“稍微有一點點的困難,但是死不了。”靈魂體的質感十分柔軟,被其覆蓋的感覺和冬日躲進厚被之間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别,少年此刻别說難受,他竟還隐隐覺着有些舒服。
“那就好,我要開始走路了,你試着跟上我的步伐。”說着,蕭望川便操控裹住少年右腿的那部分身子往前伸去,後者隻覺腿後好似被團棉花頂起,便順着他的動作也跟着做出了擡腿的動作。
邁完右腿後便是左腿。兩人在原地來回試了好幾遍,待确保可萬無一失行走自如後才将進發目标再度對向距他們不遠的鬧市。
所幸蕭望川對“自己”日常的習性可謂再熟悉不過,于是兩人并未在磨合階段耗去太多的時間。雖說理論上不會有任何問題,但真當二人接近魔門陣地時還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好在,就最後結果看來,他們姑且算是成功了。
行走于街市間,衆魔對他二人的出現視若無睹,更神奇的是當有一人向他們所在之處徑直跑來竟直接從他們的身體中間穿了過去,就好像,現在的他們和在場的所有魔修根本不處于同一個空間。
成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
于是連動作也跟着越發麻溜起來。
他們幾乎是跑過了整片街區。隻是在行進過程中,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發現魔門似乎與他們想象中的模樣十分不同。
在仙家現存的典籍中,魔修大抵是茹毛飲血的野蠻形象。他們嗜血,狂躁,瘋癫,分明是靈氣之身卻喜食生鮮血肉,并大都以殺戮為樂,是仙與人兩方都避之不及的存在,而他們在外界所呈現出的狀态也與之大差不離。
可在魔域中的他們卻全然不是這樣,至少他們一點也看不出來,反而還覺得有幾分...人味?
不是說有凡人的氣息,而是有真正的人情味,甚至比起正兒八經自凡人習來的修士更為尤甚。
若忽略去這漫天的怨氣,那此處相比起凡間的集會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區别。
一路走來,他們看到了牽着頑皮稚子遊街的大娘,嗅到了街邊餐館裡飄出的誘人飯菜香,更還聽到了小二們為攬客而賣力叫喚的吆喝聲......此番情景,真叫他二人懷疑自己莫非是中了什麼招,看到幻術了。
“真難叫人相信,魔門内部原來是這般樣貌。”對此,蕭望川不由得感慨道。
“嗯。”放緩腳步,少年也想借着難得的機會好好觀察一下魔修們。
他走馬觀花地看着,不料卻在經過某處攤子時猛然發覺彼時正覆在自己身上的那人動作間出現了一瞬短暫的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