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回之眼睫動了動,寡淡道:“我不知道。”
他的語氣不算嚣張跋扈,但絕不像娈童或侍從該有的态度。
老者額頭上沁出一點細汗,不太确定地盯着殷回之,有些懷疑是自己眼瘸沒認出哪位大人物。
難不成是謝家的私生子?
謝淩翹了翹嘴角,對老者點頭,贊賞道:“老頭,你猜對了,他就是我的玩寵。”
殷回之:“……”
老者:“……”
謝淩從老者身後侍從的托盤上取下一卷牽引繩,慢條斯理地展開,将其中一端随意纏上自己手腕和指間,然後捏着另一頭朝殷回之勾了勾手。
殷回之為自己剛剛愚不可及的揣測感到可笑——他居然以為謝淩想要維護他。
他面無表情地走近謝淩,仰頭露出自己的脖頸。
謝淩低頭看着他,黑而纖長的睫毛向下垂着,和微微上挑的眼尾形成一個流暢的弧度,神情乍看居然有幾分溫柔。
可惜也隻是看上去——這兩個字謝淩怕是還不會寫。
殷回之木着臉,等謝淩将那個項圈套到他的脖子上。
但那隻手沒有落到他頸間。
謝淩将他的手輕輕捉了起來。
手腕被捏緊,蒼白修長的指尖捏着頸圈套上他的腕骨,再一點一點将它收緊,直至松松垮垮地貼着他的皮膚。
做完這一切,謝淩後退半步,滿意地點點頭。
然後不客氣地扯了一把繩子。
殷回之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個趔趄,險些栽下去。
“你……!”
謝淩拽着他,笑眯眯地問那老者:“我可以進去了嗎?”
老者巴不得他趕緊滾蛋,拽着黑色兜帽邊緣往下拉了拉,眼不見為淨道:“謝公子,請。”
這次殷回之反應很快,在謝淩扯繩之前迅速跟了上去。
謝淩對他的乖覺很滿意。
入場後,他們被女侍請到了第一排的貴賓席上。
拍賣師正在進行開場緻辭,殷回之坐在底下,一心二用地觀察着謝淩面前的戒圈。
每個賓客的手邊都放了一枚這個小東西,它們和拍賣師耳朵上的耳墜其實是一套法器,用于取代民間拍賣行的競價牌。若競拍者有意出價,便可直接通過它将想說的話遞到拍賣師耳邊。
殷回之弄明白它的用途,正要悄悄收回目光,手腕卻一緊——
“想要?”謝淩扯了扯繩索,低聲問他。
殷回之心裡閃過不妙的預感。
下一秒,預感成真,他整個人被拽得失去平衡,倒到了謝淩身上,坐上了謝淩的腿。
謝淩握着冰涼的戒圈,往他的手指上套,一副“你想要什麼我會都給你”的沉迷其中之态。
即使不擡頭,殷回之也察覺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往這邊看,頭皮都要炸開了。
神、經、病。
他狠狠踩了謝淩一腳,可惜收效甚微,反被謝淩用僅他可見的陰冷視線威脅了一通。
“……”
場内客人來自各大不同勢力,都各懷心思,加上修士五感靈敏,一點動靜都會放大數倍,所以目光來來去去間,明面上沒人出聲。
至于私底下的交談,那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明天,謝淩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就會多上一條“在鬼市大庭廣衆之下旁若無人地調情”。
殷回之隻能逼自己往好處想:至少這裡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拍品在拍賣師抑揚頓挫的介紹中陸續登場,那戒圈多少有點燙手,殷回之幾次試圖找機會将它還回去,卻被謝淩按得死死的,擡首隻能看見謝淩被面具遮住的半張側臉,還有露出的一點清瘦下巴。
殷回之曲了一下小臂,手腕帶動繩索,謝淩的手被他扯得微微一動。
他禮貌道:“謝公子,你還是将它拿回去比較好,不然我怕我把天夜門拍破産。”
謝淩原本在津津有味地聽拍賣師的介紹,被扯了一把也不惱,很耐心地傾身過來聽他說話,聞言笑了笑:“你拍。”
話音裡盡是縱容,還有點令人費解的喜聞樂見。
隻是他依舊沒有用法術傳音,也沒有刻意壓輕聲音,低低的嗓音就這麼闖入殷回之耳廓,也落進在場所有人耳中。
他是故意的,殷回之果斷下結論。
所有被刻意忽略的疑慮在他心頭再疊一層——謝淩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