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有點……私仇。”我這樣說,“他以前犯過一些事。”
“私仇……”她咀嚼着這兩個字。
“他左耳下面有一條傷疤。”說這句話的時候,劉衡那張臉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打了個冷顫,茶水這麼一晃,潑出一片在腿上,燙得我抽了幾口氣。
葉丹青俯過身來,打開我前面的儲物箱拿出一包紙,抽了幾張蓋在我的腿上。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淡,混合在茶香中。
“你看到他了?”等我擦掉身上的茶水,葉丹青問我。
我歎了口氣,看着她說:“我今天去找他了。”
葉丹青的臉上劃過一陣錯愕:“你去……找他?”
我點點頭,以為她要問我怎麼知道他住在哪,沒想到她卻嚴肅地對我說:“這太危險了!方檸!”
我想那時我一定有點呆,過了一會才說:“你不想知道他住在哪嗎?”
“那個一會再說。”葉丹青有些生氣,“你知不知道這樣你會有危險?這太冒險了!”
“今天看到他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那個綁架犯。我隻是……隻是去找另一個人,我以為是個普通的司機。”
葉丹青惱火地捋了捋頭發,說:“方檸,不許再去找他!”
我的指甲在茶杯上輕輕地劃,劃出隻有自己能聽到的細小的響聲。
“方檸!”
她突然靠近了,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扭過去強行面對她,然後一字一句地說:“不許再去找他!聽到沒有?”
“好。”我聽到自己小聲回答。
葉丹青松了一口氣,她放開我,雙手搭在方向盤上。
“他住在哪?”她終于問到這個問題。
我告訴了她。之後車裡就沉默下去,我們各懷心事坐在一起。太陽開始移位,她放下遮陽闆。
“靈犀的爸媽明天就回來了。”她說,“你……不方便住在她家了。”
我哦了一聲。
“你搬到别的地方住吧,我可以出錢。”她說。
“不用了,我有個朋友在上海,我住她那就行。”
“你朋友那裡安全嗎?”
我轉過頭看她,她的眉頭微微吊起,眉梢畫得極淡,若有若無。見我不答,她對我使個眼色,算再次提問。
“安全吧,那個人應該不記得我的樣子,我今天帶了帽子。而且……他應該不知道我是誰。”
葉丹青點點頭,啟動了車子。她先送我回杜靈犀家收拾行李,再送我到丁辰家。
要告别這個住了兩周的房間,我還有點舍不得,畢竟人生有幾次一拉開窗簾就能看到孔雀呢?
事出緊急,我聯系了丁辰。她和朋友正在外逍遙,聽說我來開心地大叫,告訴了我房子的地址和開門密碼。
杜靈犀知道我要走了依依不舍,一直跟着車送我到社區門口,說衣服做好了會寄給我,她一時半會還是沒法出門。
葉丹青載着我離開了這片安靜得沒有人氣兒的街區,一頭紮入市井生活,在停滿了車的老小區院子裡七拐八拐,總算找了個空位停在丁辰家樓下。
不顧我的推辭,她堅持把我送到門口。今天她穿着一身休閑裝,走路聲音很輕,我們的腳步聲重重疊疊,夾着行李箱滾輪的碰撞,在三樓停下來。
“注意安全。”她對我說。
我說好,你也是。
她又讓我拿出手機,記下她的電話号碼,有事情随時給她打電話。
“還有,别去找那個人。”她補充。
我笑了,問她我是不聽勸的人嗎?她也笑了,說誰知道呢。說完,她走下樓去,等她下到兩層之間的平台上,我叫住她。
“葉老師,謝謝。”
她對我說不客氣,然後邁着輕靈的步子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打開丁辰家的門,這是三戶合租房,但每個房間都有獨衛和廚房。我找到她的房間,放下箱子後火速跑到窗邊,看到那輛吉普車已經駛出了小區大門。
我打開窗戶,點了一支煙。
雖沒有晚高峰,但路窄人多照舊擁堵,它花了幾分鐘才彙入門口的車流。八分鐘後,它出現在對面的馬路上等紅燈,那個紅燈過後,我就再也沒見到它的身影了。
我點開通訊錄,複制了葉丹青的号碼到微信裡搜索,上面彈出一個聯系人,昵稱叫“孤舟一葉”,頭像是全白的圖片,沒有朋友圈入口。
我退出界面,返回通訊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删掉了葉丹青的聯系方式。
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