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過去了很多天,我的心情總算稍稍平複,不會一回想當時的情況就激動不止,乃至渾身顫抖。
時間确實是良藥,我現在可以很冷靜地回憶那天發生的事,每個細節都清晰得像被水洗過的鏡子。
隻有一件事依然令我困擾,我還是對自己想勒死劉衡的事有所介懷。倒不是說我接受不了自己一時沖動,而是我竟然覺得勒住劉衡時的感覺很爽。
當你知道自己處于支配地位,哪怕隻有一秒,都會感到由心的暢快。這就是令我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某一天我的權力大到無法想象,會不會也迷戀上權勢和地位?
可話說回來,誰又甘願被人支配?有的人一旦翻身,會馬上變一幅嘴臉,令人懷疑他換了靈魂。
但這樣的困惑無法對人傾訴,畢竟有幾個人想過勒死别人呢?
告訴丁辰,她可能會勸解我那是正當防衛。告訴霍展旗也不行,他當兵那幾年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在訓練場,别說實戰了,可能連犯罪分子都沒見過,還最愛吹牛。
最合适的人選是葉丹青,但她很忙,我不該為這種事情打擾她。
吃麻辣燙那天之後,我們就沒聯系了。這一陣她們公司業務繁忙,丁辰天天加班到十點。上周減的肥在這周急速反彈,再加上壓力大、同事關系緊張,丁辰每晚都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軀進門,鞋一甩就鑽進浴室,讓自己在水中冷卻燒傷的大腦。
十五分鐘後,她像鬼一樣從浴室裡爬出來,以吓唬我為樂,我也每次都假裝被她吓到。
爬上床,她才和我罵路易今天如何不幹人事,同事如何甩鍋,外賣又貴又難吃,再多吃幾天就要三高了。
為她的健康着想,我開始在她加班的日子給她送飯。正好我自己也要吃,順便多做一份。有時我還會煮蒙古奶茶,少了家鄉的原料味道稍有欠缺,但喝着也像模像樣。
丁辰一個勁誇我,說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好吃的飯了,實乃瑤台夜宴、玉露瓊漿,拳打米其林、腳踩網紅店。
當然,後面這一套詞兒是我的美化,丁辰說的隻有簡單的六個字:特别特别好吃。
我現在的生活非常之規律,中午起床、午飯後寫小說,寫完一邊看電視劇一邊寫代碼,傍晚做飯,然後趕在晚高峰達到峰值前給丁辰送飯。
我們通常在她公司樓下的休息區一起吃,同事們有時從旁邊路過,伸過頭來看飯盒裡裝着什麼美味佳肴。
無論賣相如何,他們都會進行多角度贊美,并盛贊我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畢竟誰不想擁有一個免費廚師兼飯搭子呢?
偶爾,我會幻想一下在這裡遇到葉丹青。可是一箱一箱的人從電梯裡湧出,步履匆匆地走出大廈,幾天下來,我根本沒發現她的身影。
好人遇不到,壞人倒是粉墨登場。有一天吃飯時碰到了路易,他背着手晃過來,問我們在吃什麼。
“你這菜炒老了。”他嫌棄地指指點點。
我說這菜在冰箱放了兩天,不太新鮮了,但不想浪費。他苦口婆心地教育我,綠葉菜必須吃新鮮的,最好剛從地裡摘下來不超過二十四小時,才能吃出屬于原野的味道。
我皮笑肉不笑,告訴他現在都是上化肥的蔬菜大棚,你吃的高級輕食沙拉裡的菜都經過尿素洗禮。
而且你吃的雞胸肉都不是走地雞,有些雞從出生起就沒下過地,除了吃飼料就是睡覺,連原野都沒見過,你說可不可憐?
路易想罵我,但周圍人來人往,他隻露出嘲諷的微笑,丢下一句慢慢享用就鑽進電梯。我和丁辰對視一眼,沖他的背影大笑。
吃過晚飯,丁辰上樓加班,我坐在樓下看書,要麼出去找輛共享單車在周圍轉轉。
過了下班時間,公司門口的自行車很少,大多都被騎到了地鐵站,能找到一輛鐵臀長臂猿車已屬不易。
此處是個比較繁華的商業中心,道路縱橫交叉,大半夜的街上人還不少,我夾在外賣車中瞎晃,晃到九點多,丁辰下班了,我再騎電驢載她回家。她在後座上罵路易,罵同事,罵隔壁部門,罵了一路,罵累了也到家了,一天正式結束。
這幾天我給小路警官打過一次電話,向他打聽案情進展。他說還在審問中,不過上面的領導很重視。我猜這是因為葉丹青身份特殊,怎麼說她也是個外國人,外賓嘛……
多的事他不願向我透露。我又問他劉衡的同夥怎麼說?有些事如果不問,小路警官恐怕永遠都不會主動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