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辰把話題拉回來,說:“昨天下午葉總第一個聯系了路易,但路易說他在崇明島趕不回來,其他人也互相推诿,最後她隻好來找了我。”
“但其實……”雖然沒有人偷聽,但丁辰依然下意識地放低了音量,“路易覺得這個項目吃力不讨好,更重要的是,和他關系很好的陳總并不看好。”
“他們說總部隻是讓我們試水,不可能真的把國際業務交過來,所以整個搭建的任務全甩給了我和另一個同事。他們害怕被葉丹青叫去加班,會暴露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我問:“那你怎麼不告訴葉丹青?”
“我覺得她知道,但沒有更好的辦法。”丁辰抱起被我打扁的海豹,戳它那隻完好的眼睛,“現在才開始收買人心來不及了,而且我覺得她也不會那樣。就算辭退那些人,再招新的,過不了多久也會變得和他們一樣。”
我們不約而同地歎氣,環境總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人。
“她曾經有一次問我,想不想坐路易的位置。我想了好幾天,還是拒絕了。”
“為什麼?”
“在這樣的行業、這樣的公司,那個位置隻會把我往漩渦裡推,你知道的,我也不是那類人。”
我們沉默片刻,我問她:“那你要跳槽嗎?”
“會吧。”她猶豫地說,“最快今年最晚明年,我一定要走。雖然……我技術一般,學曆一般,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好的選擇。但是不走的話,再多的錢也沒辦法讓我開心。”
我拍拍她身上的海豹腦袋。丁辰說累了,很快就進入夢中。我卻失眠依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今天發生的事,拂曉之時才漸漸産生睡意。
沒了丁辰的奪命連環鬧鐘,我們一口氣睡到中午。吃過午飯她去上班,我接着寫小說。
我每隔十分鐘看一眼手機,但上面沒有任何消息通知。直待小說寫完、發布,手機終于傳來一聲震動。我趕忙拿起來看,發現是丁辰。
她告訴我葉丹青今天給幾個部門開了會,路易被罵得狗血噴頭,整層樓都能聽到葉丹青罵人的聲音。路易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如喪家之犬,臉拉得快掉在地上了。
我說,你是不是開始幸災樂禍了?丁辰發來幾個賤嗖嗖的表情,說為民除害大快人心。
隔了一會,她叫我去公司找她,今天不加班,我們可以去吃昨天就打算吃的韓國料理。我說吃飯可以,但我不去接你,我不想見到葉丹青。丁辰說她已經走了,你放心來吧。
到她公司樓下的時候,我看到了昨天沒能騎回來的小蝸,我過去弓起手指敲敲它的座椅,撫慰它受傷的心靈。
我在大廈一樓等丁辰,幾個人坐在休息區的軟椅裡喝咖啡。我對面那個男人正翹着二郎腿看手機,頭發捋出傾斜的波浪,用摩斯固定在頭頂,活脫脫一個升級版路易。
我覺得他好生面熟,似乎在哪見過。一旦産生這種感覺,我就會跌入怪圈,無論怎麼回憶都無法想起他是誰,隻有一種情況除外——當我看到葉丹青從電梯裡走出來的時候。
看到她的一刹那,我意識到坐在我對面的男人是古楠。
上次看到這兩個人同時出現已經像上輩子的事了,我在心裡暗叫倒黴,一個不夠還來另一個。丁辰不是說葉丹青不在嗎?難不成她小子在騙我?
我低頭躲開葉丹青的視線,反正她是來找古楠的,等他們聊起來我就趁機跑出去。
聽到葉丹青的腳步聲,古楠急忙收起手機迎上去,說:“為什麼不回消息?”
這一刻他剛好擋住了葉丹青,我趕緊站起來往門口走,卻聽到葉丹青在背後大聲叫我。
“方檸!你等一下!”
我身子一顫,腳步飛快地跑出公司大門。葉丹青也是無聊,居然追出來拉住我。别看她瘦,力氣倒出奇地大,我掙脫半天都沒能逃走。
“放開我!”我沖她喊道。
她沒有松手,說:“我有話和你說。”
“沒什麼好說的,你别拉着我。”我急得去掰她的手指。
但無論我怎麼折騰,葉丹青始終不放手。她對我說:“有些事我必須和你說明白,我不想讓你戴着有色眼鏡看我。”
說這句話時,她的眼睛忽然眨得異常輕盈,纖翹的睫毛像一塊橡皮擦,擦去浮霧,露出藏在底下的心事。
一晃神的工夫我就被她帶着走了。她拉我走回公司,古楠好奇但并不友善的目光圍着我打轉。有一瞬間我感到他同樣在思考,是不是在某處見過我。
“今天沒空,改天吧。”葉丹青看都沒看古楠一眼,徑直拉着我走進電梯,大門嘭地一聲把古楠的聲音拒之門外。
電梯裡還是彌漫着臭皮鞋味,我氣哄哄地說:“你帶我去哪?”
她恢複了平靜,說:“車裡。”
現在我終于知道,丁辰确實是替她把我诓來的,想不到有朝一日她們兩個會聯起手來騙我。
方檸啊方檸,你混得也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