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又輸了多少錢?”葉丹青輕蔑地笑回去。
詹姆斯摘下墨鏡,他有一雙和維克托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但相比之下,目光卻出奇地淺薄,和美劇裡那些總愛惹是生非的富二代公子哥沒什麼兩樣。
車上音樂聲開得很大,坐在車裡的女人也戴着墨鏡,腮幫子一動一動,吹出粉色泡泡。
“米拉我告訴過你,不許這樣跟我說話。”他把墨鏡挂在口袋上,朝我們走過來,“而且無論輸多少錢我都不在乎,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
“我也不想懂。”葉丹青抱起手臂,“反正輸的不是我的錢。”
車裡的女人這時轉過頭來,趴在車窗上,沖我們喊道:“他輸了三十多萬。”
詹姆斯惡狠狠地回過頭去對她說了句髒話,她一點也不惱,笑嘻嘻地吹出一個巨大的泡泡。
“無所謂,反正我有的是錢。”詹姆斯聳聳肩,“我就算什麼都不做也有錢花,你就不一樣了,米拉,你這個可憐蟲。”
葉丹青拍拍他的西裝口袋,那裡塞着一團用過的手帕,一個鮮豔的唇印露在外面。
“詹姆斯,你是不是沒拿到小學畢業證?快四十歲了還在玩小孩那一套。”
我笑了一聲。詹姆斯立刻看過來,厭惡地問:“你是誰?”
“她是誰和你沒有關系。”葉丹青下意識往我身邊靠了靠。
詹姆斯用他充滿黏液的眼神在我身上滾了一圈,似乎告訴我他并不喜歡我這個類型,因此我毫無價值,和粘在地上的口香糖一樣。
葉丹青推了詹姆斯一下。詹姆斯一個踉跄掉下台階,他怒視葉丹青,又轉過頭去看車裡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悠閑地看着我們,一口吐掉那塊嚼了很久的口香糖,露出一個看熱鬧的微笑。
詹姆斯拍拍衣襟,咬着牙對葉丹青說:“你别妄想到紐約來,這回的苦頭還沒吃夠嗎?設計師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如果你膽敢來紐約,我不會善罷甘休!”
說完他跳上車,把煩人的音樂關小。那個女人也坐好,卻在車子發動前伸過頭來,對葉丹青說:“嘿,你的品位真糟糕。”
她指指葉丹青胸口那枚檸檬胸針,還有她背着的松鼠包。葉丹青面帶諷刺地回敬:“能和詹姆斯玩到一起,不知道誰的品味更差。”
話音剛落,車子就轟隆一聲揚長而去。
我和葉丹青去了附近的酒吧吃飯,葉丹青說那裡的鋼琴師是所有酒吧裡最好的。我們進去時,他正在彈奏莫紮特。
落座後我問:“詹姆斯是專門來找茬的嗎?”
“應該是維克托告訴他我要來,他才從拉斯維加斯趕回來,怕我趁火打劫。”
“如果……你真的來了紐約,他是不是就會走了?”
“不知道,他愛去哪裡去哪裡。”葉丹青不願意多談,她搖了搖我的手,我們便什麼話也不說,一直安靜地喝酒、聽音樂。
葉丹青對紐約的迷戀令我恐懼,我想到她說,這裡是最好的,她想要最好的。這句話始終萦繞在我心裡,投下一片陰影。
“明天我還要參加最後一個晚宴。”回去的路上她對我說。
我低頭看着腳下。
“可以不去嗎?”我用她能夠聽到的音量咕哝。我從來沒提過這樣的要求,如果她答應,我想我所有的憂慮都會煙消雲散。
“這次不行,”她說,“要見一個很重要的人,也許是我能來紐約的關鍵。”
她捏捏我的手指,說:“我會盡早回來的。”
這隻是安慰我。我知道她最近很忙,上海那邊的事情已經交回她手裡,這些天她辦公到很晚,有時我半夜醒來,還聽到她在隔壁開視頻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