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們,他也停頓了腳步。我們隔着一段樓梯互盯了幾秒,随即他帶着戲谑的微笑走下來。路過身邊時,我聽到他“哼哧”呼了一口氣,但他并沒停下,直接下樓去了。
腳步聲消失在樓道,聲控燈又一層一層黑下來。霍展旗跺了跺腳,說:“這人誰啊?我咋覺得在哪見過?”
“你不覺得他和你長得很像嗎?”
“那我倒沒看出來,我比他帥多了。我是說我真見過他,之前姥姥在上海受傷,回老家養病的時候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我好像在醫院見過那小子。”
“你說真的?”我驚愕不已。
“真的啊。”
“你咋不早說?”
“我也不認識他啊,我以為就是别的病人家屬。”
我告訴他:“他就是琪琪格的孩子。”
“什麼?!”霍展旗吼亮了上下三層的燈。
我急忙噓他,他壓下嗓子問:“就你說的那個眼睛跟我特别像的?”
“對,我之前在療養院見到他了,他去探視琪琪格,也就是那幾個人說的紅霞,也叫戴琳。”
“我靠,這都什麼事啊!”霍展旗懊惱地說,“他來這幹啥?不會也是來找王芙蓉的吧。”
“那還用說?”
我把琪琪格和戴星野在療養院發生的那一幕告訴了他,他若有所思,說:“他也是來找那樣東西的,我們來晚了一步,不知道他拿到了沒有。”
我看着他覺得好笑,當初說要來他千萬個不願意,結果現在比我還積極。他還想上樓,被我一把拉住。
“我們今天不要去找王芙蓉了,戴星野剛走,她對我們可能會有戒心,我們明天再來。”
我和霍展旗下樓去,卻驚訝地發現戴星野并未離開,他和于哥兩人像門神一樣一左一右站在樓門口。
于哥抽着煙,郁悶地看了我們一眼,嫌戴星野礙事。我想戴星野一定把他盯惱了,因為他也用同樣的眼神扭頭盯着我們笑
。
他的笑裡含有很多内容,既像調侃,又像好奇。我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正要離開,他卻說話了。
“聊聊嗎?”
三個字将我們釘在原地,于哥煙頭一丢,眼看就要上去揪他的領子。我攔住他,問:“聊什麼?”
他笑意更盛:“你們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你們是誰,還知道你們為什麼會來。”
于哥看我們之間似乎認識,好生沒勁,理了理衣服,又點了根煙。
“好啊,聊就聊。”我說。正好探探他的底。
“但我隻和你一個人聊。”他不信任地看看霍展旗和于哥。
霍展旗拉拉我的胳膊,讓我别信他。
“如果你想好了,就去街對面的家常菜館找我。”說完,戴星野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誰啊他?這麼沒禮貌!”于哥沖他背影大喊。
我隻好又扯謊:“報社熟人,來搶新聞的。”
“你真的要去找他?”霍展旗擔憂地問。
“去。要是有危險我就叫你,再說飯館裡那麼多人呢,他也不敢幹什麼。”
霍展旗和于哥去了家常菜館隔壁的餃子館,我拎着一瓶白酒走進了菜館。
戴星野穿着高領毛衣坐在暖氣旁邊。北方的氣候對他來說可能過于寒冷和幹燥,他臉上起了魚鱗一樣的死皮,目光依然藏在眼鏡後面,在我進門時就像茶水一樣潑過來。
“坐。”他看看我手裡的白酒,又看看桌上已經倒好的兩杯茶。
“你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這頓我請了,别客氣。”我叫服務員拿來兩個酒杯。
“你比葉丹青有意思。”他戲谑道。
我決定,今晚我也要裝,無論聽到試探的話還是驚天秘密,都要裝作波瀾不驚,好像在娘胎裡就知道了。
“但你沒她有意思。”我回敬。
“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麼知道你是誰嗎?”
“我好奇的是你一個大學老師,在哪學的溜門撬鎖?”
今天霍展旗說在醫院見過他,我馬上聯想到外婆家那兩次失竊。戴星野一定在那看過我們的照片,所以見到我和霍展旗一點也不驚訝。
戴星野的眼神流露出一絲認可:“你比我想的聰明。”
“總把别人當笨蛋可不是好事,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既然你能找到這,應該知道王芙蓉是誰,知道她和古峰的關系,也知道戴琳是誰。”
“戴琳是你媽。”
“對,她瘋了,被關在療養院。”
“她是因為你爸的車禍瘋的?”
“那根本不是車禍。”戴星野的語氣讓人起雞皮疙瘩,“是人禍。”
“你知道是誰幹的?”
我以為他會說出劉某洲的名字,可他非常直接:“我親愛的外公,古峰。”
他輕蔑地笑起來:“他派去殺我爸的人叫李濤和李瑩,也就是古時雨的丈夫和他堂姐。”
“李瑩?”難怪她這麼得古峰信任,古峰還在事業上幫助她,原來她很早就為他做事了。
“當年李濤為了和古時雨結婚,心甘情願為古峰做髒事,還拉上了不少親戚,最得力的就是李瑩。”
我還在思考,他看我的樣子笑道:“也是她找人撞了那個老太太。但她不夠負責,如果是我,就會把那個老太太抓起來,問她為什麼要找戴琳。可惜古峰隻告訴李瑩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戴琳,她就隻想到把她撞死。如果古峰知道了,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他說的老太太就是我外婆。戴星野在療養院聽說了這件事,順着這條線到了老家醫院,可惜由于我家裡人日夜看護,沒讓他有機可乘,他隻好偷偷闖進外婆家找線索。
但他不知道,外婆把這件事捂得很嚴,家裡人誰都不知道。
“你知道那個老太太為什麼去找戴琳嗎?”我也學着他的樣子笑,很有賣弄的嫌疑。他縮回了嘴角,回答不清楚。
“那你知道王芙蓉是誰嗎?”我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