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你自己去東南亞?”
“你去嗎?”
“不去,怕水。”
“切,膽小鬼。我找了一個朋友跟我去,但她過年要回家,隻能陪我一周。”
“你過年不回家?”
“回去幹嗎?我回不回我爸媽也不是很在意。”
“來我家嗎?”
“太冷了,冬天還是要去溫暖的地方,夏天再去避暑。”
“那你注意安全,那邊挺危險的。去了之後每天給我發個消息報平安。”
“沒問題,每天發美照饞你!”
丁辰的聲音聽着已經到了鳥語花香的熱帶島嶼,處處透着芒果菠蘿的甜味。
在她離職的當天,我媽從杭州回來了。我和霍展旗去機場接她,她風塵仆仆,拎了兩個行李箱,裝滿南方特産。
“诶呀旗子咋這麼黑了?”她大大咧咧地拍拍霍展旗的脖頸,冰涼的手讓他一陣抖。
他讪讪地笑着,說:“曬的。”
想到要和我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我心裡開始敲鼓。她必然住在大卧室,要是她知道我和葉丹青曾經在那裡□□,可能會把我打個半死。
還有外婆的頭骨!如果她再發現外婆的頭骨,我就徹底死透了,連全屍都留不下,誰都别想複活我。
我們回到家,我四處留心,是不是把有關那件事的東西都細心地藏好了?我甚至把掀開床墊,把一些東西藏在了下面,就像小時候藏不及格的數學卷子。
她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一邊展開被子一邊感歎時光飛逝日月如梭,我都這麼大了,但老房子還是一點沒變。
唉喲這窗戶不行了,要換,唉喲這門太舊了,要換,家具太土了,要換。
進門不到半小時,她就把我從裡到外換了個遍。
我媽回來是為了和外公一起過年,好幾年沒回,再不回來看看實在說不過去。年前她拉着我四處置辦年貨,由于破車丢了,我們隻好打車,她埋怨我這麼大人了也不搞台車,冰天雪地的要把她凍死。
她在南方待久了,已經不習慣北方的寒冷,我反而覺得還挺舒适,有時候會出門散散步、玩玩雪。隻可惜去年葉丹青陪我玩,今年不僅玩不了,還要接受我媽的嘲諷。
所幸她回來沒幾天就搬到外公家住了。請的阿姨要回家過年,我媽就接替她照料外公。她走之前,我既如釋重負卻又有點不安,我問:“你們不會又吵架吧?”
我媽倒是不在乎:“吵呗,還能吵死啊?你不是也經常跟我吵?”
“我哪有。”我嗫嚅道。
小時候我的确總和她吵架,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就很少和她表達自己的想法了,聽到刺耳的話也隻腹诽一下,本質上是我覺得不值得浪費精力和她溝通。
“想啥呢?”她歪頭看着失神的我。
“沒啥。”
“唉,你想啥也不會跟我說,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
我什麼也沒說,幫她叫了輛車,送她去了外公家。
馬上過年了,街上張燈結彩,入夜後的燈光一洗冬天的冷清,連街邊小店都挂出了紅燈籠。
商場循環播放新年歌曲,超市摩肩接踵,購物車造成數起交通事故。我被堵在烤鴨攤前,爐子裡亮晶晶的鴨子皮上滴下黃澄澄的油水。
我沒忍住買了一隻。平時不常吃,但過年嘛,總得買點和平時不一樣的東西。
小時候隻有過年才會全家來超市采購,買很多零食飲料囤在外婆家,平時父母都不讓我們吃,新年是唯一允許放縱的時刻。
現在再高級的零食飲料都沒什麼吸引力了,過年僅存的新鮮感就隻剩下放煙火。
和邢雲買鞭炮的時候,我想葉丹青她會不會又躲去某個人很少的小島了?哦不對,她已經去紐約了,站在曼哈頓的高層酒店,俯瞰衆生。萬家燈火可比煙花好看多了。
跨年夜我們都沒有互相祝福,從此更沒有聯系的理由。我怅然若失,不過很快就好了,繼續投入新年的快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