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把檔案室翻了個底朝天,任何相關的記錄都沒有找到。我破譯了裡面那台電腦的密碼,也一無所獲。
走出醫院時,我們一個人都沒見到。醫院詭異地安靜,沒有病患、沒有工作人員,一樓的咨詢台裡也不見拉傑的人影。他們都像蒸發了一樣。
葉丹青木然地跟着我們走。薩爾曼聽加斯萬特大緻描述了醫院發生的事,提出晚上一起吃飯。
殘陽如血,遠方的佛寺籠罩在一片朦胧而燦爛的晚霧中,如隔萬重紗。
薩爾曼提早下班,已經在餐廳等我們了。他看了看面若死灰的葉丹青,與凱瑟琳交換了一個眼神。
“米拉,你還好吧?”他謹慎地問。
葉丹青點點頭,不說話,茫然地盯着桌上的刀叉。
薩爾曼問我們今天如何找到了阿裡,又如何去了醫院。凱瑟琳輕聲地講,不像平時那樣誇張與幽默,像在陳述一份毫無感情的報告。
桌下,我伸手勾了勾葉丹青的手指,她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在我手背拍了兩下,意思是她沒事。
因為葉丹青不說話,我們三人尴尬地聊了一會,剩下的時間都是薩爾曼和凱瑟琳在聊。他們語速很快,聊的也是我不知道的人和事。我插不上話,專心吃飯。
葉丹青隻動了幾隻炸土豆塊,她把肉和蔬菜倒進我的盤子裡,然後擦擦嘴,問:“薩米,你知道人骨工廠在哪裡嗎?”
坐在對面的對面薩爾曼和凱瑟琳猶疑地對視一眼,薩爾曼說:“米拉,你要去嗎?”
“我想去。”
“但都過去這麼久了,很難問出下落。”
“我隻是想去看看我媽媽最後是怎麼……”葉丹青頓住。
“米拉,”薩爾曼放下刀叉,“我勸你不要去。”
“是啊米拉,你會受不了的。”
葉丹青抿了抿嘴,她的決心一向很難被動搖。
“我還是想去看看。隻是看看,不做别的。”
薩爾曼也擦擦嘴,坐直了身子:“我可以幫你打聽,米拉,但我的建議依然是,不要去。”
“我會考慮你的建議。”葉丹青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會考慮的樣子,“麻煩你了。”
凱瑟琳仍然擔心:“米拉,我這幾天有課,不如過幾天我閑下來,我們一起去。”
“放心,我會陪她去的。”我說。
雖然葉丹青和他們關系很好,但我想她還是不習慣在别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今天已然是個例外,她正慚愧于自己的失态。如果去人骨工廠,還不知道會看到什麼情景,她恐怕更難控制情緒。
葉丹青感激地握住我的手,說:“她會陪我去的。”
凱瑟琳歎氣,她表面不拘小節其實心思很細,不會讓人覺得狎昵,所以她知道有些事葉丹青為什麼要避開他們。
晚上回到家,凱瑟琳去了自己的卧室,留我和葉丹青獨處。快十點,葉丹青收到了薩爾曼的消息,他發來一條地址,說如果遇到情況,務必聯系他。
人骨生意在世紀初很興盛,正是葉丹青的媽媽在這裡遇難的時候。她的骨頭跟随大量其他的骨頭被銷往世界各地,也許現在正在某個醫學院,或者博物館,早已無法追溯。
後來人骨生意多次被打擊卻依然屢禁不止,城市裡的人骨工廠紛紛搬到了更遠的地方,躲避警察和死者的親屬。
我握着葉丹青冰涼的手,從緊繃的手指上摸出她心中的悲痛和恐懼。
“我不是個好女兒。”她紅着眼睛,“她走了這麼多年,我居然從來沒想過查一查她是怎麼死的,我隻想着那些虛僞的事情。”
“你已經盡力彌補了,别自責,做錯事的人不是你。”
“你說如果媽媽知道了,還會愛我嗎?”她蒙蒙的眼睛看着我,“她看到我的樣子一定很失望。”
“怎麼會呢?”我抱住她,“她隻會心疼你。”
響起一陣敲門聲。葉丹青擦擦眼睛,禮貌地說:“請進。”
凱瑟琳推開門,風風火火走到我們身邊。
“米拉,我想你也許要用車,我把車鑰匙留給你,就在門口的櫃子上。學校很近,我可以走着去。”
“謝謝你凱蒂。”葉丹青感到安慰。
“那邊也許會有危險,你們小心,發生什麼事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凱蒂,真的很感謝你和薩米。”
“那你以後請我去度假。”凱瑟琳不習慣這樣傷感的葉丹青,用玩笑掩飾自己的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