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杜靈犀家前,沒有人再說話。我還住在兩年前住過的房間,一切陳設都沒改變,拉開窗簾仍有孔雀漫步。
杜靈犀問我要不要幫忙,我說不用,她默默關上門,讓我一人在房間整理行李。
我把背包裡的衣服和電腦都拿出來,手機沒電了,充上電,還有一些零食和零七八碎的小東西,通通倒在桌子上。
做完這些,我發覺自己早已淚流千行。滿臉滿身都是淚水,它們還在不斷地湧出,随着顫抖的身體一顆顆落下。
我把自己藏進衣櫃,狹窄的黑暗像在擁抱我,我回抱着它小聲地哭泣,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淚。
已經晚上了,杜靈犀貼心地把晚餐端進我的房間。我胃裡空空如也,卻還是沒什麼胃口,勉強咽下幾口飯菜就躺在床上。
靜音的手機放在床頭,每時每刻都在發亮。我知道有人找我,發消息打電話,他們都是關心我的人,可是此刻我一點都不希望有人來關心。
我也沒有關注網上的消息和輿論,我感到很累很累,恨不能與世界切斷聯系。
門外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我聽到杜靈犀的聲音、杜威的聲音、杜靈犀媽媽的聲音,還有另一些人。我對陌生的聲音感到害怕,等到所有人都睡下,才起來把剩飯端進廚房。
沒想到李阿姨還沒睡,她接過碗筷,有些心疼地說:“你怎麼就吃這麼點東西,不餓嗎?”
“我不餓。”我聲如蚊吟。
“這麼晚了,快去睡吧,我來洗。”
我說好,但直勾勾地盯着冰箱門裡鑲嵌的飲水機。
“怎麼了?想喝水了?我給你倒一杯。”
“不用,我自己來吧。”我輕車熟路地拿出一隻杯子,打了一杯冰水。鼻子又酸起來。
回到房間,我才看手機。
三個電話來自丁辰,五個電話來自霍展旗,十個電話來自我媽。還有兩個分别來自小舅和大姨。
他們也都發了消息,無一例外問我葉丹青到底怎麼回事。我告訴他們我什麼都不知道,請不要再問我。
我坐在窗台上,窗外草坪蒼翠,有人在路燈下放了一輛自行車。從窗戶能看到花園裡的泳池,裡面沒有水,落了幾道灰塵和一些樹葉。珊迪趴在空蕩蕩的水池邊,自娛自樂地啃皮球。
屋裡熱浪漫卷,沒有開空調,倒也沒覺得熱到待不下去。我把枕頭拿到窗台上,看着那輛自行車和珊迪,迷迷糊糊地睡去。
但很快,我就驚醒了。夢裡反反複複地出現木蘭的那輛白車,還有身穿灰色運動服的古楠,他們在夢中擠壓變形,以腐爛的形式出現在我的眼前。
天已亮了一角,自行車上蹲了兩隻麻雀,珊迪在樹下翻着肚皮睡覺。
我想,如果葉丹青能回來,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