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峰咳嗽了一聲,總算說話了:“沒想到那個女人還活着,杜老三騙我。”
“他騙你的可不止這一件事。紅霞當年去找過他,求他幫忙。不過他沒答應,紅霞才去找的王芙蓉。”
他的手指抖了抖,嘴巴緊緊一抿,顯得面目猙獰。
“杜老三,當初就不該幫你。”他小聲嘟囔,“你是個什麼玩意!沒了我你什麼都不是!”
“你幫他,難道不是因為他手裡有你的把柄?你們一起盜墓的時候,可沒見這麼生分。”我諷刺地說。
1986年古峰作為成功人士榮歸故裡,接受了很多媒體的采訪。就在同一年,杜國良到南方投奔他。
我猜他在松台看到昔日同夥山雞變鳳凰,心中不平衡,才以兩人曾經一起盜墓作為要挾,讓古峰帶他一起做生意。
“盜墓?”戴星野和古時雲一齊叫道。
“他賣的那盞燭台,是從查幹巴林的墓裡盜來的!”
“你别胡扯!那是我們家的傳家寶!”古時雲一巴掌拍在我的後腦上。
我揉着腦袋擡起頭,冷笑着說:“傳家寶?你爹一個小混混哪來的傳家寶?”
古時雲氣我對古峰不敬,還要打我,戴星野狠狠扣住他的手腕,他“唉喲唉喲”地叫起來,退了回去。
“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戴星野對我說。
頭上的血不再往外冒了,殘留的血迹凝固在臉上,像一塊緊繃繃的膠布。我擦了擦,擦下一手暗紅的粉末。這件事在我心裡憋了兩年之久,今天我決定将它全都倒出來。
“1966年11月,古峰帶着一夥人去了查幹巴林市的額吉村。借着收山貨的名義讓村裡人帶他們上山,進入古墓之後,他們把額吉村的人全部殺害。回到村裡,還把我外婆的嫂子和她的孩子打死了。
“上山的時候你們把王芙蓉留在了村裡,她想要我外婆的孩子。目睹你們殺人之後,我外婆抱着孩子跑了,杜老三追出去但沒能殺了她,隻帶回了孩子。那個孩子你們取名叫紅霞,後來改名為古時月。
“你們告訴過她,她的身世嗎?你們對她那麼差,因為她根本不是你的孩子!”我撐着茶幾立起身子,幾乎和坐着的古峰一般高,“你們把額吉村的人全都殺了,就沒想過有一天會遭報應嗎?”
我曾經日日夜夜在腦海中編排這些話,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勇氣面對古峰,隻能在腦海中進行隔空的質問。
而如今它們瓜熟蒂落,既充滿憤怒,又充滿悲痛。六十年前那件事終于重見天日,回到了始作俑者面前。
“你知不知道我外婆找額吉村人的屍體、找自己的孩子找了五十年!”我沖他吼道,“你怎麼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裡,享受你搶來的東西?”
眼淚流了滿臉,又把血迹沖開,紅豔豔地落在茶幾上。兩條胳膊随着抖動的身子發顫,我深吸一口氣,撐住自己與古峰對視。
我大聲地笑了:“葉丹青說得對,古楠該死,你們全家人都該死。包括這兩個,”我瞧着李瑩和李濤,“奴隸。”
李瑩和李濤惱怒地望着我,卻噤若寒蟬。原來他們這麼怕死,在炸彈面前,無論多大的怒火都能壓下去。
“是你把葉丹青推下樓的。”我陰聲對李瑩說,“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就算你今天不死,我也會找機會弄死你!”
戴星野蹲下來贊許地看着我,他想明白了我們之間的關系,從血緣上來講,我才是他的親人。
他的目光裡除了對親情的渴望,還有對我剛才那番話的贊賞。世界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人關心他的母親。在他眼裡,我是唯一理解他,會和他做同樣事的人。
“古峰,她說的是真的嗎?”戴星野問。
從他的語氣裡,我聽出他已經把我納為同夥。我擲地有聲的言語讓他以為我也無懼生死,隻追求心中的正義。
古峰用一張古井無波的面孔對着他。沒等他開口,窗外忽然傳來一陣警笛聲。
幾輛警車迅速開進草坪,遠遠地停下了。車上的人下來,拿着喇叭大喊:“戴星野!你不要輕舉妄動!受了什麼委屈可以跟警察說!不要輕舉妄動!”
周邊的居民很快被疏散了。戴星野微微一笑,說:“我想我們應該拉上窗簾說話。自家人,說點自家話。”
沒有人動,戴星野便說:“李瑩,拉上窗簾。”
李瑩恨恨地瞟他,古峰對她點點頭,她才起身按下牆上的按鈕,窗簾自動拉上了,客廳變得無比昏暗。
“李濤,開燈。”
戴星野滿意地看到李濤也俯首聽命。
“那麼我再問一遍,”他摸摸身上的□□,“古峰,她說的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