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愈演愈烈,臨江縣内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全是歸去來。
本該是多雨的天氣,最近偏偏晴空萬裡,好久都沒這麼幹燥了。
每當午飯時,大家搬着小馬紮湊堆坐一起,一手端着個大碗,碗裡飯也有,菜也有,邊吃飯邊閑聊。罵天罵地罵言無計,順便鄙夷嫌棄一下歸去來。
“衙門裡住着的當官的也真有意思,壓根兒不管我們百姓的死活。我看現在的天氣,和古人說的赤地千裡差不多了。住在紅河邊,一連十天半個月不下雨,這日子誰見過?”
“就怕是言無計那狗官放出來的惡鬼害的,可别真放出來個赤地鬼,這才害的我們不見一滴雨。”
“日子真難受,唉,你說這下雨的時候吧,渾身上下是又黏又濕,讨厭的很。我可告訴你們,我不止一次羨慕北方,人家那從來不下雨,舒服得很。可現在吧,整天不下雨,我覺得自己都要被風幹了,再不來點水,我非得變成人肉幹不可。”
“你這賤骨頭!”誰罵了他一句,“大冬天的天晴還不好?下雨也不凍的慌。”
說話的時候,筷子攪拌一下碗裡的飯菜,菜汁拌飯最好吃。
“言無計在那瞎搞,折騰的還不是我們這些靠紅河生活的?我聽說啊,賣魚的老夏好幾天都空簍子回來,一個子兒都沒掙到。”
“船會翻,關他一捕魚的什麼事兒?”
“怎麼不關他的事?紅河出事又不是隻會翻船,捕魚的、撈蝦的,什麼都幹不了。這幾天碼頭也停工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恢複。”
“你們說,當真是惡鬼上岸,才讓紅河這樣?”
“葛老頭都說了,怎麼,你不信?”
“信!怎麼不信!在水上讨生活,哪能不信?!關鍵是,我總覺得透着點不靠譜。葛老頭平日看個頭疼腦熱都不行,幫人算個姻緣還會算錯八字,這麼大的事聽他一人說,靠譜不?”
“不靠譜你還能怎樣?現在是不是隻有葛老頭一個人說了原因?其他人誰知道紅河出的事情?”
“那萬一葛老頭說錯了,豈不是錯怪言縣令?”
“喲喲喲,你還給當官的操心呢?”
“也不看看言府裡的人做的哪些事?你看看他們,有幾件辦的是人事?遠的就不說了,就說歸去來,那個道士,還是王都大相師的關門弟子。說是什麼肩負着王朝安穩的重任。結果呢?不聲不響要娶個窯姐兒。我家有個親戚是城裡跑生意的,把事情原模原樣的告訴我,王都現在鬧翻了天,大相師差點沒被氣死。當年歸去來死活要出家,王都辜負了個從小定親的姑娘,讓人家姑娘活生生熬成了老姑娘,上山做姑子去了。還以為這輩子都當道士出家了,結果現在非得娶個窯姐兒。”
“哎喲,真是作孽,傷風敗俗!道士娶老婆都已經夠嗆了,還娶的是窯姐兒。咱普通老百姓家裡都沒聽說過娶窯姐兒的,他好好一個得道的道士,這麼幹。”
“誰說不是呢?”
“我要是那姑娘的爹娘,非得打上他家門去不可!”
“要說還是勾欄裡的女人手段高,不然怎麼勾的個道士都還俗了?”
“可不是簡單的道士,大相師的徒弟嘞!”
“這事辦的,就不是人幹的事!”
“歸去來不是王都裡的貴公子?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啊,非得找個窯姐兒?”
他們一口一個窯姐兒窯姐兒的叫着,把嫌棄清清楚楚寫在臉上。
“但凡能娶到老婆的男人,都不會把勾欄的女人帶回家。就算帶回家,也是做個妾。我聽說啊,歸去來還打算給她八擡大轎擡回家去。這要是真的,他祖宗非得從地下氣活過來不可。”
“還八擡大轎?這得是個花魁吧?”
“哪兒來的花魁?都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角裡鑽出來的。咱這臨江縣還能出花魁?”
“不都說花樓裡的老窯姐兒一般隻有龜奴才要?不然也是配老鳏夫、老光棍,怎麼配得上歸去來道長?”說這話的是個年輕的女聲。
旁人一聽就知道她的小心思,不就是看上了人家道長?
不由打趣哄笑道,“怎麼着,你還還想和個窯姐兒搶男人?”
年輕的女聲氣不過,“我還比不上個窯姐兒不成?”
有人年紀大些的婦人道,“你個好人家的姑娘和窯姐兒有什麼好比的?不過道長看上的就是個窯姐兒,連王都裡的大家閨秀都瞧不上,你啊,就别癡心妄想了。好好讓你爹娘給你找個婆家,省得想些有的沒的。”
說完,大夥紛紛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