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張金紙出現在路蘊手中,淡藍色的火焰燃燒金紙,粉碎的灰燼在滿空中撒下金色的光點。
“這是你,言無計和簡儀奚三個人的靈紙,一張靈紙,能夠抽出一個人的命運輪回。我的判斷不錯,費盡心機帶出的,果然是你們三人的輪回。”
“歸去來,你們三個可以掙脫命線。靈紙燃燒殆盡,跳脫命運輪回。從今日起,你們将在命運無限輪回之外。你們可以選擇重入輪回中,或是破了這場輪回。”
“我們若是不破輪回,當如何?”歸去來問。
路蘊答,“那你就不必和柔娘成親了,你的輪回中,是無論如何沒有和柔娘成親之事的。你是世族公子,絕不跌落塵埃。一旦成婚,便跳脫出輪回之外,命線不再如從前,一切将會重新鋪排。你的命線會亂而無章,誰都找不到下一段前往何處。與此同時,我能借用你的命線,它不在命書之上,我能借以回溯命書。”
“你的意思是,我若與柔娘成婚,将無人能看清我下一段人生何往。”歸去來臉上露出興味的笑,“這很有意思,我讨厭規規矩矩的人生。從知道人有命線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要改變它,打破它了。我的命線,你拿走用吧。你的目的便是這個,對嗎?”
他猜對了,路蘊點頭,并不掩飾,“跳出輪回的命線,才能借力回溯命書。我是命書的主人,命書卻不受我控制,所以,我一定要尋回它。這也是我和你們待在一起的唯一目的——借走你們的命線。”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知道。”歸去來臉上一副看穿了一切的神情,“你說過,若我老老實實地順從命運軌迹走下去,我一生順遂,名垂青史。既然遇到柔娘,掙脫命線,是否說明,我有橫死的可能?”
路蘊不想隐瞞,坦然道,“是。天道不允許脫離控制之人,當你的命線剝離出命書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天道對你的絞殺開始。”
“我是怎麼個死法?”歸去來好笑,給了路蘊幾種他的猜測,“被雷劈?淹死?火燒?”
路蘊搖頭,頗為無奈,“自然不是,天道對人的絞殺怎會如此随意?哪怕是死,也會給你安排一場光明正大,有理有據的消亡。又不是妖精曆雷劫,哪兒來的雷劈火燒?”
“你隻不過,”她的語氣有些沉重,“是個注定橫死的結局罷了。”
聽到她如此說,歸去來既不害怕,也不可惜。好似談論的不是他的生命。
“死就死吧,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能夠超脫天道自然。”
路蘊繼而說道,“我會把你們救回來的,因為這方命運輪回的主宰是我,被路家修改後的命書,由我扳回正軌。”
“人間荒唐一場,饒是最終仍舊須得回歸命運局中,亦是不虛此行。到底,我也當過局外人,不必遺憾。”歸去來豁達道。
他放生大笑,負手飄然而往,“我意歸去,再不歸來。”
世上無人懂他,也沒人能勸說他。
當他握住河女手的那一瞬,就做好了完她心願的決定。
他曾對柔娘說過,“我帶你去人間,我帶你去看,人間,本就是如此荒唐的人間。”
“世上大多人汲汲營營,求的不過笑話一場。”
相遇是上蒼帶給他們的緣分,他遇見了,注定不會視而不見。河底的陣法他會打開,一如柔娘的心願,他會了結。
功名利祿,貪嗔癡,愛恨苦,所有她想要的東西,恰好,他能給。
她想要風光大嫁,想要做一次人人羨慕的姑娘。若執念隻是如此,歸去來不妨相送。
婚禮甚是浩大,歸去來身為族中掌權的大公子,又是皇族親近之人,手上權勢滔天,财帛無數。
便是把整個臨江縣所有人娶上一回,都綽綽有餘。
那一日,全縣的人都出來湊熱鬧,十裡紅妝具是歸去來相贈,給足柔娘面子。閨中的姑娘們豔羨柔娘的嫁妝,出嫁的婦人們嫉妒得連聲歎息,就連五六歲的小女孩們,都知道咬着手指說自己要嫁個這般郎君。
婚禮氣勢盛大,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傳遍天下,傳到王都,讓千金們咬碎銀牙。癡癡守候了多年的郎君被人搶走,怎能不恨?
如是永甯郡主便也罷了,偏偏是個娼婦,把端坐在神壇上的清高冷貴之人拉下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