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傷如路掌櫃所言，好的很快，不過他的靈力被封了個七七八八，恢複的極其緩慢。

重傷之下，對世界的感知變弱，和凡人一樣，對妖氣的感知大抵為零。

養傷的這段時間，江忌漁在雜貨鋪内打掃作為回報。

行走江湖多年，對察言觀色一事可謂爐火純青。

路掌櫃是個好人，但，她是個脾氣不太好的好人。

他渾身上下除了破衣爛衫，就是收妖抓鬼的法器，把整個人當了，都不值幾個銅闆。

再繼續在雜貨鋪裡吃白食，要招人嫌了。

為了避免被掃地出門，江忌漁主動承擔了十二雜貨鋪所有的活計。

是的，所有。

事到如今，是主動還是被路掌櫃壓迫着被動幹活，早已分不清。

不過失去對妖氣的感知力，再靜下心來看十二縣，别有一番體驗。

掌櫃的說十二縣是個很和平的小縣，這句話沒說錯。

街坊鄰裡很少出現大事，來來回回，不過是些家長裡短。

一旦妖氣從他眼中消失，這裡尤為安甯祥和。

他問過路掌櫃此地稱為十二縣是何典故，掌櫃的一臉認真的扯淡，“因為十二縣住了十二位大天神，所以叫做十二縣。”

江忌漁嘴角一抽，一時無言以對。

好荒謬的言論。

路掌櫃對他說，“其實你耐心找找，是能在人群裡找到十二位天神的，他們每日都和你相處。你要是靈力還在，天眼能開，定能發現。”

她還說，“十二雜貨鋪是大天神送給她，讓她幫忙看着，專門為重啟輪回。”

江忌漁半信半疑，十二雜貨鋪經常見鬼，上次他重啟輪回之後，在店裡打工的這段時間，他确實還見過幾次路掌櫃重啟輪回。

不過世上能人異士輩出，硬要和天神扯上關系，是不是有點太假了？

這世上，還有神嗎？

天下之大，各族史冊中，從未有神靈的記錄，足以說明此界無神。

而且……

親眼見過路蘊和上門的客戶為了一個銅闆争鋒相對，最後将客人罵走不賣貨之後，對于天神贈予鋪子的說法懷疑更深了幾分。

既然有天神庇護，怎店裡的生意如此之差？

從他進入雜貨鋪開始，從未見到店裡做成生意。

路掌櫃坐吃山空，老本相當雄厚，一方面摳門摳的可以，一方面根本沒有任何進項也不煩惱。

江忌漁不時擔心，哪天掌櫃的手裡銀錢吃盡，要如何過日子？

難道憑借她罵遍整條街無敵手的好名聲，繼續開店？

他也知曉有些鋪子專做妖鬼生意，白日的店鋪，隻為夜間遮掩，不過，貌似掌櫃的從未找那些被她重啟輪回的人收過錢。

她的錢，到底哪兒來的？

莫非走的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路子。隻要做成一單大富大貴的客官，接下去數十年都不需操心金銀俗物。

目的路掌櫃又一次罵走客人後，江忌漁善意提醒，“掌櫃的，咱們好久沒開張了。”

言罷，把櫃台上擺的錢罐子舉給她看，“裡頭是空的，連一個銅闆都沒有。”

路蘊渾然不放在心上，“會有錢的，沒錢了，去挖就行。”

“挖？哪裡挖？”

“後頭的罪城啊，你來了十二縣這麼久，沒聽說我們後頭有一座罪城？”

江忌漁心中湧起一個古怪的想法，“我知道有一座罪城，那又如何？難道罪城裡有銀子可挖？”

路蘊點頭，“對啊，罪城裡有銀礦，沒錢了，去那裡頭挖呗。”

江忌漁急道，“銀礦歸屬朝廷，去礦脈挖銀子，太過危險……”

話沒說完，被路蘊淡淡打斷，“罪城裡的銀礦有兩座，一座是朝廷的，另一座嘛，是十二縣的。你沒見十二縣沒有餓死的人？”

太奇怪了，就算有兩座銀礦，難道朝廷會嫌棄銀子太多，分給他們一座？

像是知曉了江忌漁的想法，路蘊提醒他，“你别忘了，十二縣的縣令是土地神。既然有神靈看顧，朝廷願意讓出一座銀礦，又有何難？”

更關鍵的是，另一座銀礦，唯有妖鬼方能進入。那不是屬于人族的銀礦，是屬于妖鬼的礦脈。

江忌漁想起這些時日在十二縣的見聞，民風……不甚淳樸，打架鬥毆之事時有發生，稱的上一聲民風彪悍。窮人有，但好像，也真沒見着誰家窮的揭不開鍋。十二縣的百姓，在一個能吃飽穿暖的範圍内穩定的貧窮，好似是誰刻意制造出來的假象。

見他呆在原地，路蘊不再理會。

屠青已經端着他的瓜子盤又過來了。

江忌漁對食肆屠老闆最為熟悉，他幾乎是日日都來雜貨鋪報道。

最開始時，江忌漁以為二人有些莫名的情愫，他們待一起的時候，江忌漁會主動給二人留私人空間，避開去他處。

直到某日，偶然間聽到二人聊天内容，再不避諱。

小情侶之間是不會談這些狗屁倒竈的話題的，東家長西家短，分明是村口的長舌婦。

人在十二縣，天下大大小小的事沒屠老闆不知道的。誰家的事，都能過來說兩句嘴。每每看到二人猥瑣的嘿嘿笑聲，江忌漁不由一陣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