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蘊斬斷命線,将這段屬于王朝的命運收回,與顔绯白的命運分離的瞬間,顔绯白也打碎冰牆,朝路蘊撲了過來。
一切,隻遲了一瞬。
他差一點,就碰到了龍形的命線。
已經來不及了。
路蘊眼前的顔绯白頃刻消失,時空輪轉,天地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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顔绯白站在高高的城牆邊上,神情恍惚,如夢初醒。巷子裡穿出難聞的氣味,像是怄馊了幾天的潲水混合人體的汗臭,還有一股濃烈的大糞氣息。
他是誰?
他捂住腦袋身體不自覺一軟,靠在牆上,緩緩蹲坐下去。
身着華服的他怒斥群臣……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頭抱住他痛哭,一頭撞到柱子上……
滿頭珠翠的女郎圍繞在她身邊,争奪他的寵愛……
他打馬肆意馳騁在山林間,身後跟着長長的隊伍……
他被關押到妖鬼橫行的村子裡,他最親近的下屬死在他眼前,他……
是受衆人山呼的太子……?
不對,顔绯白搖搖頭,試圖把混沌的意識從腦海中剝離。他的衣裳粗粝,手掌上全是繭子,長長的指甲裡全是黑泥,一看便好久沒修剪過。
什麼太子?
他好像剛剛才殺了個人。
頭,再次劇烈疼了起來,更多記憶湧入他腦海中。
他在街上把攤子掀翻,無物可賣的攤販隻能餓着肚子在街邊歎氣;
他在賭坊拉着賭徒的手要砍斷,然後從他家裡帶走了他的婆娘;
他在巷子裡暴打一個路過他時多看了他一眼的人,隻覺心情不順就把那人打的頭破血流;
他把老頭摔進田裡,眼見着老頭斷了氣息,然後侵占了那家的土地;
他放過火,火勢連片,燒紅整座村落;
他還……
是啊,他終于想起來他是誰了。
臉上閃過一瞬猙獰的笑,他是無賴顔绯白啊。這地頭,都是靠他罩着的。
他舔舔嘴唇,往後看了一眼,再看了看還沒系牢的腰帶,猥瑣的笑了起來。
今晚他才抓了個女人,現在那女人還在巷子裡,看看這還沒綁好的褲腰帶,哈哈,這才是他嘛。
顔绯白系緊了腰帶,準備走出巷子。
剛走到巷子口,一群人舉着火把把他圍了起來。
這群人看他的眼神,透露出無法掩飾的恨意。
他們之中,有的人臉上有被火燒灼過的傷疤,有的人斷了一隻手,有的人披麻戴孝,有的人傷痕累累。他們的衣裳打滿補丁,有的甚至補丁都打不起,一個破洞大刺刺露出來,線頭淩亂的垂在衣裳上。
一張張臉,陡然間變得熟悉起來。
他好像見過他們。
張生臉上的疤是被大火中燒斷的橫梁燎到的,老鄭頭的手是他砍的,大牛爹前兩天才被他摔死,還有那個穿不起衣裳的男人,他的婆娘和兩個女兒,都被顔绯白賣到窯子裡去……
他們想幹什麼?
顔绯白急急後退,想要逃跑。
憤怒的人群一擁而上,“殺了他!”
“打死他!”
“天殺的狗東西!”
“喪盡天良的玩意兒!”
他們拳打腳踢,有的人帶了棍子,還有些打到興頭上,直接舉起手中的火把狠狠朝顔绯白的頭臉上砸去。
混亂的意識在毆打中逐漸清晰。
不,他不是無賴,這些都和他沒關系。
他是太子!
太子!
“我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