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付出了什麼?”
“什……”
多洛塔止住話頭,她氣笑了,“你懷疑我騙你?我能隐瞞什麼?”
“其中一個條件我不能告訴你,但對我影響不大,另一個條件是解決掉逐望區的那個家夥,反正他本來就是我要處理的目标。真說代價……要對上術這個麻煩算不算?”
他的睫羽是少見的白色,像新雪将要落入眼簾,融化時也抹消了情感,什麼痕迹也未留下,隻是輕垂着,落向她觸及的目光。
她應該是察覺到了,他剛剛看着她卻久久不語在想些什麼。
——如果就像這樣消失眼前,而不是睡着了的話,我又該去哪裡找尋呢?
你。
“我就在這裡。”她歎了口氣,“不用擔心,隻有你想,我就會在。”
“不過……能認出來嗎?”多洛塔擡手指着自己,笑着歪過頭,“不是本人哦,本人得開會,現在這裡是‘多洛塔’代理一号。”
這幾天帝都那邊事務繁雜,她時常得強制斷線弄個幻影丢在斯萊恩臨時代替一下,再換回“守夜”去執行樓處理需要她出面的事務。
而現在真正的她正坐在會議室裡,阖眼像是在淺眠,百無聊賴地聽着那些權勢代表人的議論,關于亞被害這件事争執不休。
執行樓的上位掌權人雖然是執行官,但實際上勢力相當混雜,不少部長是皇族和貴族安插的眼線,更别提部下了,其中也不乏檢視院的人。
不單是執行樓,整個帝都都是這樣,各方勢力互相滲透得極深。
“我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就先走了,各位繼續談就好。”掠奪者的恢複能力強得驚人,守夜這番話顯然是在敷衍,但沒有人會提出異議,他們隻是配合地颔首。
“忒玫拉。”
低跟輕響時纖瘦身影落于身後,白色腿襪包裹着纖細的長腿,沒入蓬松的不規則裙擺。浮雕裙本身設計并不華麗,最大的亮點便是裙尾綻放的白粉薔薇,優雅溫柔,飄動如柔軟流雲,而非單用珠寶堆疊出來的美。
人偶般漂亮輕盈的少女合起蕾絲折扇,淡粉色的卷發順着肩頭滑落,甜美又嬌俏。
她看起來乖順、無害,像隻誤入此地的可憐羊羔。
幹枯玫瑰似的眼卻足以溺斃所有渴望。
帝都的純白薔薇,彌家族現任家主的妹妹。
是彌家族的掌上明珠與唯二的掠奪者。
“哥哥。”
忒玫拉回身屈膝行了一禮,拂過裙擺的手還别着珍珠與繁花交纏的手腕花,少女特有語調盡顯天真爛漫,她斂眸,無視其餘人的舉止又透出幾許傲慢,“我随大人先行離開。”
忒玫拉邁步上前走至守夜身旁,她彎眸哼起輕快的歌謠,薔薇發卡在發間輕輕晃動,她伸手摘下,在衆目睽睽之下别到了守夜的衣領上。
年輕的執行官不發一語,好像是在縱容她的行為,又似乎隻是懶得理會。會議室的門自行滑開,擡眼便可迎上那雙極盡相似的深紅瞳孔,在短暫對視過後迅速垂下,執手放于胸前緻意。
關閉的門隔絕了視線,以恣原先因顧忌守夜強忍的話這才好說出口,他厭煩地看向執行官身旁姿态親昵的嬌柔少女,言語間戾氣不加掩飾,“忒玫拉小姐不是應該跟着你的兄長嗎?整日纏着大人對你的影響可不好。”
“是嗎,那又怎麼樣呢。”
忒玫拉攤開折扇遮住唇邊笑意,她挽過守夜的手,歪頭故作無辜樣,卻存心逗弄,“而且,帝都還有人不知道我和守夜關系匪淺嗎?”
以恣:。
忒玫拉再逗下去,人就要炸了。
守夜懶得理會,她正專心控制着幻影與予不逢交談,出神間不忘擡手按住以恣,安撫性揉過青年與脾氣絲毫不相符的柔軟發梢。永晝最為出名的瘋犬登時安靜下來,忒玫拉見狀稍稍不滿地冷哼了聲。
“抱歉,剛剛去解決了點小麻煩,你說的話我沒聽清。”
予不逢倒也沒在意,昏黃頂燈鋪叙沉靜,于杯中水面暈染一片潋滟,隻隐約倒映出他眼中星,“情報有誤,‘檔案’不止一名掠奪者。”
“除去‘檔案’的領導者,納萊赫家族也一直藏在背後,皇室為除去在第十五區的阻礙,與第十三區的執行官‘夜鴿’達成共識,要徹底抹殺溯源的存在。”
“‘夜鴿’已經到厄流了。”
厄流區的檔案組織以情報交易為主要活動,當然不僅限于此,作為帝都安排在第十五區的“管理者”,執行上層任務才是檔案創建的意義。
“厄流區的新據點才剛完善,那名執行官的突然到來擾亂了我們的計劃。”
“四年前的那場事變可不會重演。”她眼底蕩開冷意,似在嘲弄又似思忖,“不過,我倒是不清楚這些消息。”
“那幫家夥故意避着我的,也是,畢竟再怎麼說,我最開始的身份也是溯源的首領。”
帝都的大家族與皇室一直很記恨她,倘若不是永晝原先的執行官意外死亡與塞斯爾的推舉,她也不會這麼輕松就上位。
當然,這個“意外”是她推動而成的。
“我去‘檔案’總部一趟。”
高跟踏上光潔地面頃刻落入真切觸感,輕撚禮帽落于變長的霧霾灰卷發,她壓低帽沿,陰影微斜遮住雙眸,藏起新的面孔,隻不遮覆唇間勾起的愉悅笑意。
“第十三區的執行官對嗎,那位我沒怎麼接觸過,倒是好奇。”
側身時投落的陰影依舊覆着她的眼,她保持着笑容,戲劇帷幕就此拉下。
“不如去試探一番,順便套取些情報回來。”
“近日我會以‘檔案’新成員的身份在厄流區活動,先别告訴其他人。”
“以假亂真才是我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