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湊熱鬧，不過白崖隻是看了眼就把布條塞到兜裡去了。

礦場的天際線很遠，隻是沒人看得清。

但是白崖沒放棄，他眯着眼在濃厚的霧霾中看了一會，心裡某種情緒不斷起伏。

說實話，他很久沒有這種活着的感覺了。好像養了隻懶惰的貓在腹腔裡，四年間睡得越來越沉。

他褪去了開始的執着與冷漠，像是被那隻貓同化似的，絕大部分的精力都沉入了柔軟的皮毛中。隻剩下冰冷的理智設定計劃，遵從計劃。

用懶散作為麻木的保護色。

所以他可以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目标兩天不吃飯，不給自己任何娛樂時間，在躺椅上一遍遍地過着預想中的發展。

一切都沒有意義，同樣不重要而已。

然而就在那一天，看到薩利可能性的白崖忽覺那隻貓醒過來了。它在心裡面，肺裡面，這撓撓，那抓抓，總想做點什麼...

...嗯，連帶着世俗的欲望也回來了。

肚子餓了，先吃飯。

天色漸黑，也就代表居住樓的商鋪再次開張。

說是居住樓，不過安排設計也許更像個破敗的民宿。镂空樓梯挂在牆壁外面，從大門進去就别想看見陽光，所謂的走廊格外寬敞，變相成為了活動區。

白崖往樓梯走的功夫，身旁摔下來有他半個人高的黑色垃圾袋。

他眯着眼往上面看——從樓梯縫隙摔下來的，那堆得全是垃圾，摔下來也不奇怪。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被砸死過。

白崖繞開那個垃圾袋，和外面的樓梯擦肩而過。霧氣濃厚，他沒能看見有個人正坐在欄杆上，看着他走入一層。

機械式的滑動門噴出冷霧，刷地打開。

一股汗臭混着煙味還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白崖早有預料憋了氣，擡腳跨過地上的髒水。

不少光着膀子的人站在牆邊，見有人進來也沒什麼反應。

而原本是宿舍房間的地方全部變成了做小商的根據地，嚴格上鎖的大門更是受到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般的招待——用櫃子卡住門縫的、直接拆掉門的不一而足。

“诶！熱騰騰的大全湯！！”有小販從櫃台上揮舞手臂，不時有人路過，拍給他一張紙币，腳還沒走出兩步呢，一碗湯就從裡面被遞出來了。

“營養液打折出售！營養液打折出售！！”

“新進貨的裝備！鎬子頭燈一應俱全诶～！”

白崖聞到空氣中一絲絲的香甜氣味，不由得吞了口口水。下一秒，一碗黑乎乎的湯遞到眼前：“小哥，來一碗大全湯？”

“個人不太喜歡，呵呵。”白崖皮笑肉不笑道，因為這玩意兒是拿小蟲煮出來的。

就是躲在牆皮後面、床墊底下，又或者是潮濕石頭下的小蟲。種類不忌，隻要是看起來毒不死的就敢往鍋裡放。

一勺科技增香，兩勺大鹽，再來點面疙瘩增加湯水與牙齒的互動體驗——所謂大全湯成了，富含連廚子都說不清的營養物質，總之要是隻剩一口氣但還不太想死，那就來一碗，說不準就補齊了某種維生素。

比如B12維生素，誰知道呢。

白崖覺得自己沒有餓到這種程度，他覺得這輩子自己都不會餓到這種程度。

拒絕了這位好心的昆蟲廚師，白崖便一直往裡面走，敲了敲牆壁：“來兩瓶營養液。”

“要什麼樣的？”裡面的聲音有點雜亂，仔細聽的話大部分都是廣告。

不得不說這店老闆确實是個狠人，為了電不惜頂着廣告過活。反正白崖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把電力系統踹廢，黑燈瞎火也值了。

“草莓味，要克林産的。”白崖說着在口袋裡數了兩張五塊錢的，順着窗口遞進去。

營養液不頂餓，但餓不死。

問題在于....白崖凝重地在口袋裡來回翻騰了幾次，他錢不多了。到現在還剩下不到五十。

終端裡的錢全被凍結了，身上本來帶着的現金也不多。唯一慶幸的就是礦場裡還是以紙币為主。

克林公司前掌控人如今扛着鎬子就是幹，順口罵句你祖宗。

白崖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

粉色營養液遞到手上，他就幹脆依靠着牆邊喝。克林公司的草莓味童嫂無欺，全是最頂尖的香精調配的——怎麼五塊錢一瓶的還想喝到真植物做的不成？

至少自己家的喝起來有底氣，加拉菲做的還爆出來過有蟑螂添加呢。

在走廊盡頭的人不多，大部分還在地上睡得亂七八糟的。于是當又一個人來買營養液的時候，白崖擡頭瞄了眼。

個子不高，頭發有點長...怎麼還是個孩子？

這孩子身上的衣服都快跟抹布差不多了，手裡還小心翼翼地端着碗大全湯，手裡似乎沒力氣，有些拿不穩了。

他敲了敲旁邊的金屬闆，然而裡面根本沒像剛才那樣反應迅速，半天也沒人理他。

這大約十多歲的孩子頓時有點急，這一急，手裡的碗眼看就要滑下去。

一隻手伸過來，幫他托穩了。

“我先幫你拿着。”白崖呲牙咧嘴地說。

“.......”這孩子沒說話，隻是默默地将碗交過去了，隻是轉過頭去後才聽見小聲而沙啞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