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區,白崖的房間裡。
盡管半身不遂,白崖還是堅定地踹廢了為他獻上熱烈歡迎的智能系統,起手就是高昂語調的廣告隻得遺憾離場。隻是暖氣同樣被這一腳踹得半死不活,實在是必要的犧牲。
白崖靠在牆邊蹲着,感覺氣溫更冷,捂住腹部的手加了點力氣。身旁不斷傳來丁零當啷的響聲,是奧利弗在絕望地扒拉屋内一角的零件堆。
僅僅幾分鐘前,天上似乎來了艘飛行器,功率極大。牆壁和天花闆同時晃動,勁大得白崖差點以為自己是要死了。
或許是失血過多,白崖思考這艘飛行器的進程并不順利。一堆堆的勢力範圍數到最後,也找不出一個擁有如此大功率飛行器、還如此行事的人。
嗯,倒數三十秒。如果房間沒有被爆破的話,那就最後排除了布裡斯托爾的嫌疑。
在心裡數到二十秒的時候,迷迷糊糊中,他聽見小屋裡傳來奧利弗的驚呼:“這裡有具屍體!”
對此,白崖慢吞吞地移過去,把杜克的閥門打開。後者非常給面子地猛然抽動起來,吓得奧利弗連連後退。
白崖這才繼續慢吞吞地吐字,扯開嘴角笑了下:“雖然不是人,但你這樣稱呼人家還是挺失禮的。”
三、二、一、零。
好的,不是布裡斯托爾。
還有誰啊?
白崖忽然想到什麼,若有所思地半擡起頭:“你剛剛有感覺到飛行器嗎?”他一邊說一邊比劃:“很大功率,天花闆和牆壁都在顫。”
奧利弗:“......沒有,什麼都沒有。”
奧利弗因為今天接連意外而麻木的心情莫名其妙地顫了一下。
這是要死了的前兆嗎?
被強制性困于眼下的目光終于投到遠處——明天要怎麼辦?這人明天要怎麼辦?手上已經沒有錢了,他幾乎已經是一具屍體在行走。
他還能活到明天嗎?
就算眼前這人厲害到,厲害到可以自己修複自己的内髒改造。那又怎麼樣?他已經不可能出現在礦場,接下來又要怎麼辦?
他怎麼還笑得出來的?
奧利弗咬緊牙關:“明天你留在這裡,我會給你帶營養液....我會嘗試。”
至少家裡少了個人,應該可以省下一個人的餐費...
總不能讓這人死在自己眼前吧?
他那麼厲害,甚至有生化人...這麼厲害的人怎麼可以狼狽地死在礦場的一個昏暗的小房間裡?
出乎意料的是,白崖的表情竟然有些詭異,有點微妙的愧疚。但這點愧疚很快就消失,那種悠然自得的神态再次占領上風。
“别擔心,我也用不着你養,有的是辦法。”
“怎麼可能!”奧利弗忍不住把内心的想法說出來了:“你現在更不可能去礦場了,那些改裝都被他們拿走了!說不定現在已經全部賣掉了!就算他們不會繼續追殺你,你又要怎麼才能工作?”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不用工作呢?”白崖笑了笑,剛剛仔細梳理了一遍——之前有一隊人在盯着他,而且跟那個莫裡森不是一路人,所以....
話音剛落,房間裡的智能管家忽然響起來:‘您有一則未接來電。’
有電話?不對,怎麼會有人可以直接給智能管家打電話的?能夠辦到這件事的隻有監工辦公室那邊的中控台...
奧利弗還在愣神,坐在地上的白崖已經揮了揮手:“打回去。”
清脆的鈴聲在房間裡回蕩,還沒幾秒就被接通了。
對面的聲音對于白崖來說有些陌生,是個低沉沙啞的男人。而對于奧利弗來說....略有點耳熟,令人恐懼的耳熟。
兩周前,81礦工互助會的會長曾經在白地上演講。
那聲音和現在的比起來,相似得令人肝顫。再加上隻有監工辦公室才有的中控台。對面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白先生。”那邊沉默了不到半秒:“唐突地打擾,十分抱歉。我以為您不會在房間裡。”
奧利弗呆愣在原地,幾乎處理不過來現在在發生什麼。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那人的神色,卻什麼都沒看出來。那人正聚精會神地折騰沾染在指甲裡面的髒污血迹,好像完全聽不見聲音似的。
“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奧蘭多謹慎地停了兩秒,斟酌詞彙後才繼續道:“對此,我真摯地道歉。是小子們見識太淺。”
這些話說完,奧蘭多等了幾秒,還是沒有回應。
沒有回應本身就是一種回應。好像對方在等待他是否還有别的辯解。像是遊刃有餘,隻是在等待愚蠢羔羊承認錯誤的...某種站在高處的掌控者。
“我想,我們沒有必要...”他頓了頓:“實際上,我剛剛收到了巡查隊的探查消息。我可以幫您在81區隐藏下來。”
這句話讓白崖微微擡起點頭,卻不是要回應,而是看向奧利弗,輕笑一聲後将食指豎在嘴邊。
不要說話。
奧利弗已經被眼前的信息量給沖傻了,完全理解不了為什麼那種站在高台上、給與81礦區所有人演講的男人會如此低聲下氣,隻能麻木地點頭。
沉默像是緩緩填滿房間的洪水,讓人窒息。
終于,奧蘭多忍不住問:“您還在嗎?信号可能有些不好——”
沒有回應,還是沒有回應。
沉默導緻的尴尬就像是柴上潑了油,火會在某個瞬間竄起來,越燒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