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幾個人達成了虛情假意的巅峰,似乎誰也沒注意到,剛才的亂局中有個人同樣留到了最後,目睹阿克帶着白崖離開這裡。
那人穿着結實的摩托外套,多日的狼狽讓遮住了亮紅色外套的昂貴,同樣遮住了他壯碩的體格。手腕上老規格的終端亮了亮,代表聲音波紋的光線不斷流動着。
他壓低鴨舌帽,目睹幾人走遠後跟了上去。
81礦區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太雜,似乎連人的記憶區間也被縮短了。如果是兩天前,即使戴着鴨舌帽,他的樣子大約會被很多人認出來。
那些能認出來的人都不在這裡。
....
阿克聲稱他相信白崖會遵守承諾,守住秘密。
很可惜,這句話連白崖自己都不信。
在步行到奧蘭多辦公室的過程裡,白崖總覺得自己脖子後面有點涼飕飕的。
因為很顯然,眼前這個單方面跟自己有仇的小子忽然發達了,不知怎麼在奧蘭多那扶搖直上三千尺,連保镖都有了。
雖然差點死那,但畢竟沒有,所以白崖對他意見不大。反過來說就很懸,因此是單方面有仇。
然而俗話說的好,上岸先斬意中人——這句話不太準确,總之第一步總是要清除地位的有害因素。
白崖就是個再标準不過的有害因素:手裡有能直接捅到上級的黑料,還在上級眼中尤為重要。
換個位置,白崖都覺得想弄死自己的手格外蠢蠢欲動。
“幾位兄弟,累不累?”白崖忽然往後面看了眼,笑得很純良:“我記得那玩意兒挺沉的,哎,也挺辛苦啊?”
這群人也不算多訓練有素,一時間還不知道該不該答,畢竟是不熟悉的外人。
一個壯漢猶豫地看了眼同伴,也沒得到什麼答案,掙紮幾下還是接了:“還行...”他話才剛說到一半,就看見白崖已經轉過頭去,隻好把後面半截話憋回去,多少有點不太樂意。
你自己要問的,聽到一半還不聽了?是不是太自負了點?
然而這壯漢不知道的是,白崖已經達到了他的目标。
在做困難決定的時候,這壯漢第一反應不是看阿克,而是看中間更權威的同伴。這代表這四個保镖不屬于阿克的人,而是奧蘭多的人。
這裡面區别可大,因為阿克沒法随意指使這幾人——至少肯定不會幫忙殺人滅口。
消除最大的危險因素,白崖也沒見多輕松,聽阿克打圓場,隻是扯開嘴角笑了下。腹部又開始疼,他卻沒敢伸手去捂。
度過這段略有尴尬的對話,幾人很快靠近廣場的另外一邊,越走附近的荒草就越少,更多的是整齊的石闆路。直到到達一個偏矮的山體,正對着他們的方向是個足夠卡車進入的卷簾門。
小山丘上則是整個礦區的發電塔。幾個水泥鑄成的小屋零零散散地擺在那,負責保護發電塔的重要部件,順便起到維持的作用。
更左邊一點的地方,是監工住的宿舍區,一片片有二三層樓的平房。
這裡倒不是奧蘭多的辦公室,而是81礦區的控制樓。正常來講隻有監工可以出入的那種。
然而就在進入前,阿克表情忽然一變,手來回在口袋上拍了拍。
他頓了下,略有抱歉地說:“啊,我好像忘記帶卡了。”
沒有卡是無法進入控制樓的。
白崖微微擡頭,似乎是笑了一聲。
幾個壯漢面面相視,其中一個說:“我們分出兩個人陪你去拿吧?”
他們畢竟是阿克的保镖,白崖隻是這次的附帶目标。
如果阿克要動手的話,大約會将這幾個人全部調走。白崖暫時聽着,決定在必要的時候開口。
然而阿克隻是點點頭,反而又留了一個人下來:“邁克,你也留下吧。奧蘭多先生很重視白先生。”
“好。”邁克點頭,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想錯了?既然沒有肉眼可見的危險,白崖也就沒發表意見。說實話,他身上沒帶武器,還有傷。就算阿克那個小身闆他估計都對付得吃力。
阿克頭快步回去了,看方向确實是宿舍樓的位置。
外面天氣太冷,又不斷有風吹過來,帶着風沙糊在臉上。
幾個人在原地站着,很快就都有些受不了。白崖腹部有傷,面色越發不好,看上去簡直像是下一秒就能倒下似的。
叫邁克的保镖來回瞟了好幾眼,忍不住說:“不然我們去發電站躲一下吧,至少沒有風,而且那裡挺暖和的。”
他等了幾秒,見白崖沉默,似乎想到什麼,補充道:“雖然我們沒有卡也進不去,但站在屋子旁邊,有牆擋着也舒服點。”
哦,不用進去啊。白崖面無表情地抹了把臉,不早說。
開闊地帶不容易有埋伏,雖然他也想不到阿克能怎麼埋伏...但誰知道這群NPC什麼時候又能給他整個大的。
“那就走吧。”
得到保護目标的贊同,一群保镖明顯松了口氣。終于不用陪着笑挨風吹了。
果然,即使不進屋子,發電站附近也是暖和的。而且房子的構造就注定結實防風,站在牆根下搓搓手,感覺身體都活過來些。
白崖往手心裡呼出口氣,感覺到腹部的冰冷漸漸緩解,心裡倒是隻有一個想法:這發電站發散的熱量這麼多,肯定轉換率很低。
邁克甚至已經盤腿坐在地上了,他是幾人裡體重較輕的,連續一整天裝備着這麼大個義肢完全不輕松。這時候能坐下來休息,渾身的肌肉簡直都處在天堂。
“真虛啊,邁克。”旁邊的同伴免不了要打趣幾句。
“說什麼呢!”邁克立刻反駁:“我是剛進來不久!再給我個兩三年的,肯定能跟你們吃得一樣重。”
在81礦工觀念中,隻要吃得胖,力氣就會更大,還更加抗凍。
“還兩三年呢!嘿!”那保镖明顯情緒上來了:“你看看那好幾個老資格,被踹走還不是屁都沒放一個?!”
氣氛沉默了。
白崖側身靠着牆,半眯着眼,正打算開口,貼在牆面的耳朵卻忽然捕捉到輕微的腳步聲。
他現在的警惕那叫一個拉滿,瞬間睜開眼睛:“有人。”
“啊?”幾個保镖還沒反應過來,側頭聽了好幾秒才意識到确實有腳步聲。叮鈴咣啷地全部站好了,其中有個大喊:“那邊是誰?”
沒有回答。
“我們是奧蘭多手下的保镖,兄弟不要緊張!”邁克同樣扯開嗓子喊。
這次,那邊的腳步停住了。一個白崖聽來略有耳熟的聲音響起:“怎麼,現在已經不敢自稱為互助會的兄弟了嗎?”
幾個保镖對視,是互助會的老人?
這個神神秘秘的家夥終于從屋子後漏了臉,幹脆地摘掉帽子,視線卻緊緊黏在白崖身上,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