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綠還沒住進去就開始頭疼。
“這位同志,你找誰啊?”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嘹亮的大嗓音。
佟雪綠這才回過神來,轉身看到一個身穿藍色衣衫的大嬸站在她身後,腋窩下夾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
小男孩渾身髒得沒法看,好像在泥裡滾了一圈,鼻子下挂着兩條鼻涕。
看到佟雪綠看他,嘴巴一咧,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姐姐好看看!”
大嬸看到佟雪綠的樣子心裡哎喲了一聲,她活了幾十年就沒見過這麼俊的姑娘,瞧這皮膚白白嫩嫩的,比水豆腐還嫩上三分。
隻是這一身的軍便裝、印有“為人民服務”字樣的軍挎包,以及印着熊貓圖案的旅行包,無一不說明她的身份不一般。
她在這大院裡住了那麼多年,還沒見過誰家有這樣的親戚。
“大嬸你好,我找佟大軍家。”佟大軍是原主父親的名字。
聽到“佟大軍”三個字,大嬸立馬将她從頭到腳又打量了一遍:“你是佟大軍什麼人?”
佟雪綠眼簾垂下來,臉上顯出傷心的神色:“我是他女兒。”
“哎喲我的天啊,你就是佟大軍那個被人認錯的女兒??”
大嬸嗓門天生自帶喇叭的效果,她這一叫,院子裡立馬跑出來好幾個人。
“老蔡家的,你喊什麼?”
“你們快來看,這個是佟大軍被人認錯的女兒!”
幾個女人火速從屋裡沖過來,像看動物園的動物一樣将佟雪綠團團圍住,眼睛不住地打量她。
“哎喲還真的是佟大軍的女兒,我之前看過照片。”
“你這麼一說真有幾分像佟大軍那兩口子,尤其這鼻子賊像了。”
“閨女你是回來拜祭父母還是回來看你弟弟妹妹?你那邊的爸媽同意你回來嗎?”
佟雪綠感覺耳邊有上萬隻蒼蠅圍着她在叫,隻是她臉上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等大姐大嬸們你一嘴我一言問完了,她才字正腔圓道:“我是回來認祖歸宗的。”
啥?
認祖歸宗?
“哎呦閨女啊,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那邊的爸媽聽說都是當大官的,你真要回來認這邊的爸媽嗎?”
佟雪綠擡起頭,眼裡透着認真:“我是佟家的女兒,自然要回來認祖歸宗,連自己的親生爸媽都不認,那跟畜生有什麼區别?”
幾個人之前看她打扮得這麼時髦,又長得白白淨淨,肯定不想回來過苦日子,沒想到居然說出這番話來。
頓時覺得她是個不忘本的孩子。
不過還是有人提出了疑問:“你爸媽都走了半個月了,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
大家一聽立馬皺起了眉頭:對啊,佟家兩口子都走了半個月了,這丫頭要是真孝順的話早就該回來了!
佟雪綠眉頭一蹙,雙眼瞬間憋得通紅:“大姐,不是我不想回來,我一聽到我爸媽出事當場就暈倒了,後來又大病了一場,直到兩天前才能下床,你們看我這手——”
說着她将袖子撸起來,露出胳膊上的針眼孔來,因為皮膚太嫩了,針眼的周圍青了一大片,看上去有點吓人。
衆人一看,再也沒有任何質疑了。
這就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啊!!!
哪像那個佟真真,佟大軍兩口子養了她那麼多年,說走人就走人。
忒沒良心了!
佟雪綠将袖子弄下來,眼簾微垂着。
針眼孔是真的,淤青也是真的,不過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原主聽到自己的身世故意将自己折騰出病來,好讓養父母心疼她。
有良心的人誰會不喜歡?
大家對佟雪綠的态度更加熱情了,擁着她往大院裡面走。
從大家叽叽喳喳的話語中,佟雪綠也了解到更多有關佟家的事情。
佟大軍夫婦倆的老家在北禾省,當年因為救了紡織廠廠長的兒子,兩夫妻才被帶到京市來當工人,其中佟大軍在生産車間當裝卸工人,佟母是紡織女工。
一個家裡有兩個拿工資吃供應糧的工人,在鄉下人看來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隻是夫妻倆過得并不輕松,除了要養活四個孩子,每個月還要将一半的工資寄回北禾老家去。
兩個月前,大女兒佟真真在病了一場後突然說自己不是他們的女兒,說她的親生父母是當官的,然後不顧佟大軍夫婦的勸阻毅然離家出走。
夫妻倆擔心得不行,一邊工作一邊找人,後來人是找到了,卻被告知佟真真的确不是他們的女兒。
更讓他們難受的是,兩個女兒都不願意認他們,都不願意跟他們回家!
夫妻倆難過地回廠去上班,卻不想在路上出了車禍,兩人都沒救活過來。
這年頭出行不方便,後事是由工廠的人幫忙就地料理的。
佟雪綠眼睫微動:“這麼說,北禾老家那邊的人還不知道我爸媽出事的事情了?”
小男孩在腋窩下扭來扭去,蔡大嬸“啪”的在他的屁股打了一下:“當然知道,一出事嘉鳴就打電話回去了,聽說地裡走不開人,要過段時間才能上來。”
“嘉鳴這會兒在學校上課吧?”
佟雪綠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佟嘉鳴是原主的大弟。
“沒有,早不讀書了!”另外一個大嬸搶話道。
“自從你爸媽走後,嘉鳴又要照顧弟弟妹妹,又去廠裡幹活,也是不容易。”
沒父母的孩子賤如草,幾個大佬的童年生活的确很悲催。
隻是話說回來,北禾老家那幫人将佟大軍倆夫婦當作搖錢樹。
每次上來京市都猶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生,這次佟大軍夫婦出事,他們怎麼可能不上來呢?
不說政府和單位給的撫恤金,單單兩人留下的兩個工位,他們說什麼都不可能無動于衷。
所以……
北禾老家的人沒上來不是沒空,而是可能壓根不知情!
想到佟嘉鳴那個未來商業界的鬼才,佟雪綠眉毛往上挑了挑。
哦豁,看來未來大佬是個白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