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秀英這才發現孩子暈了,頓時急得不行,掙紮着要抱孩子站起來,可她全身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
佟雪綠趕緊扶住她,又将她懷裡的孩子抱過來,然後帶她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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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秀英全身都是瘀傷,但她隻讓醫生處理了額頭的傷口。
她女兒何小秋身上倒是沒有太明顯的傷口,隻是被吓壞了,醒來後一直呆呆的。
這會兒她們來到醫院的小花園。
佟雪綠扶她坐下問道:“秀英姐,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蘇秀英頂着一張腫脹的臉迷茫看着她。
還能怎麼辦?
再難受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吐下去。
要怨隻能怨她命不好。
佟雪綠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她的想法:“秀英姐,難道你沒想過離婚嗎?你自己有工作,養活自己和孩子完全沒有問題,為什麼要這樣憋屈地活着呢?”
蘇秀英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沒吭聲。
離婚?
她倒是想過,可她才剛開口,就被她丈夫打得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
她娘家也沒有一個人贊成她離婚,說她離婚會丢盡他們的臉,要是她真敢離婚,就讓她以後都别回去!
還有若真的離了婚,孩子怎麼辦?
何家肯定不會将孩子給她,她哪裡舍得将女兒一個人留在何家。
所以這婚她能離嗎?她不能!
佟雪綠歎口氣道:“秀英姐,我知道這話不該由我來說,可我實在為你感到委屈啊!這要是放在舊社會也就罷了,現在可是新社會,主席同志說女人頂半邊天,秀英姐你長得這麼漂亮又這麼能幹,他們憑什麼這樣對待你?”
蘇秀英原本強忍着不哭,這會兒卻被勾起了滿腹的委屈。
嫁到何家之前,她也是廠裡的一朵花,要不是何寶根口口聲聲發誓會對她好,她也不會選擇他。
結婚後日子就變了,第一次打她是因為她不願意将新買的衣服給小姑子穿,第二次打她是因為婆婆罵她她回了一嘴,後來打的次數太多,理由她已經想不起來了。
結婚三年她沒懷上,婆婆一直罵她是不下蛋的瘟雞,可她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她身子沒問題,她懷疑是丈夫的身體有問題,本想開口勸說他去醫院檢查一下,才開口又被打了。
那次打的是真狠啊,她的牙被打掉了兩顆,手指骨折了一根。
第二年她懷上了,卻生的是女兒,婆婆一看她生的是女兒掉頭就走,孩子到現在三歲了,可婆婆和丈夫從來沒有抱過她一下。
佟雪綠看她緊緊咬着下唇,知道她已經有幾分動搖了,再接再厲道:“秀英姐,就算你不為自己打算,難道你也不為孩子打算嗎?”
“你看孩子今天都被吓傻了,要是長期生活在這種恐懼的環境下,你知道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嗎?還有你老公脾氣那麼暴躁,以後會不會對孩子下手?”
“不會的,他不會的……”
蘇秀英蒼白着臉否認。
可她說出來的話是那麼無力,隻怕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就算他不打孩子,可他打你,這樣的日子你還能忍多久?我跟秀英姐講個故事吧,有個女人她跟秀英姐你一樣經常被老公打,無論打得多狠她都沒想過要離婚,你猜她後來怎麼樣了?”
蘇秀英看着她,怔怔地搖頭。
佟雪綠突然壓低聲音道:“後來她死了!被她老公弄死了!”
蘇秀英“啊”了一聲,臉上的血色好像被瞬間抽走一般,眼睛驚恐地圓瞪着。
佟雪綠:“她老公弄死她後,将她僞裝成病死的樣子,等她死後不到一個月,她老公就再娶了,新娶回來的女人霸占了那個女人的工作,睡着她的老公,還使勁磋磨她的女兒,你說那個女人慘不慘?”
蘇秀英聽到後面,整個人不由控制顫栗了起來。
她懷裡女兒似乎感受到媽媽的害怕,貓兒般地叫了一聲:“媽媽……”
就是這麼一聲媽媽,讓蘇秀英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狂奔而下:“嗚嗚嗚老天爺啊,我到底該怎麼辦?”
她一點也不覺得佟雪綠是在危言聳聽。
如果她再懷不上孩子,她老公說不定真會打死她,他不會離婚的,因為離婚會讓他們何家丢臉,這樣一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弄死她再娶。
佟雪綠一臉嚴肅:“你應該去舉報他們!”
蘇秀英哭聲頓住:“舉報?”
佟雪綠點頭:“對,舉報他們!你身上的傷口就是最好的證據,我就是最好的人證,隻要你去舉報他們,他們一定會被判刑。”
到了後世,家暴往往不用受到任何懲罰,可在這個年代,刑法卻很重。
隻要蘇秀英敢大義滅親,就一定能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教訓。
然而蘇秀英遲遲下不了決心。
她臉色蒼白看着佟雪綠:“不行的,我不能那樣子做……”
如果她真的去舉報,到時候别人會怎麼看她?
别人肯定會覺得她太惡毒,連孩子的親爸都能下手。
還有她家人肯定也不會理解她。
真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佟雪綠心裡很是恨鐵不成鋼。
但是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就沒有車了,她隻好暫時放棄勸說。
和蘇秀英道别後,她直接坐車回沿慶縣。
剛走進家屬大院,就見老林媳婦朝她走過來:“哎喲喂大閨女你不知道吧,你奶奶下午打電話到工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