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岘亦步亦趨地跟在霍诤行身後,随他進入套房内部。
走廊到床腳鋪滿愛心小夜燈,灑滿大紅色玫瑰花的床鋪上擺放着兩套同色真絲睡袍……阮岘眼前一亮!
霍诤行:“……”很好,情人節的擺設居然留到現在。
感到新奇的阮岘已經迫不及待地穿過走廊,趴着摔在床上,濺起一陣夢幻絕倫的玫瑰花雨。
霍诤行關上門。他原是不喜歡的,但看阮岘賴在床上滾來滾去,忍不住多嘴一問:“喜歡?”
“喜歡!”阮岘悶在被子裡,情真意切地表達自己的熱情與喜悅。
冷酷的探險家邪惡地勾起唇角,叫來客房服務,盯着人将小夜燈和玫瑰花瓣徹底掃幹淨。
阮岘臉上不顯,一雙眼睛的眼尾卻明顯耷拉下來,跟被人搶了肉骨頭的小狗似的,可惜得要命。
霍诤行和工作人員交代兩句,沒一會兒,他開門接了東西,捧着一盞玫瑰香薰走到床邊,遞到阮岘面前。
阮岘接過來,隔着一片昏黃燭光與霍诤行面面相觑。
“聞一聞。”霍诤行隻說這一句話。
阮岘狐疑地湊上去,聞到了玫瑰的味道,暖呼呼的,非常香。
他嘀咕着說:“真好聞。”忍不住嗅來嗅去,沒一會兒就略微缺氧,頭暈眼花地往床下栽倒。
霍诤行攔住他,将香薰放到床頭櫃上,扶住他的肩說:“去洗漱。”
阮岘搖頭,想要再多玩兒一會兒。
霍诤行隻好打開電視,先進了浴室。
落雨般的水聲在套房裡回響,阮岘有點兒困,捧着玫瑰香薰嗅了又嗅,又一次頭暈眼花後才戀戀不舍地放下,趴到床上盯着電視屏幕。
他很久很久沒有看過電視了,雖然眼皮打架,但舍不得閉眼。
他記得小時候的電視機方方正正的,有個大屁股,又沉又敦實,不明白為什麼這裡的電視機又大又薄。疑惑的阮岘歪了歪頭,下一秒,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
電視裡的人居然在親……親得好久……還一起倒在床上滾來滾去!
水聲停了,穿着浴袍的霍诤行擦着頭發走到床邊,一把拎起瞪着圓眼睛的阮岘,将人毫不留情地推到浴室裡。
他站在門口聽了片刻,确保阮岘能夠獨立洗澡才離開。
阮岘洗得很快,酒店的牙膏是薄荷味兒的,洗完澡的他攏着浴袍往床邊走,還不忘舔一舔自己發涼的牙齒。
電視被關掉了,原本倚靠在床頭的霍诤行過來給他吹頭發。
阮岘的頭發細軟發黃,像營養不足的小孩子的頭發,霍诤行的動作不禁輕柔。
被人伺候的滋味太過舒服,阮岘閉着眼,睡着了。霍诤行關掉吹風機,把他塞到被子裡,打算去對面的房間休息。
他的動作明明很輕,才入睡沒多久的阮岘卻渾身一激靈,一下子驚醒過來。
房間裡絲毫不熱,阮岘卻滿頭大汗,氣息急促,仿佛在短短十分鐘的睡夢裡跑了十公裡。
霍诤行對上他驚慌失措的眼睛,眉間閃過短暫至極的不耐與煩躁,但他控制住了異常的情緒,仍舊輕手輕腳地放下阮岘,同時錯開視線,假裝看不到阮岘此時急需安撫。
“睡吧,晚安。”他留下這樣一句客套話,直起身來就要離開。
“别走……”眼見着他不理自己,阮岘半跪在床上,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到床上坐下。
霍诤行下颌骨繃得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怕弄傷阮岘,又怕自己就這麼任由他抱着,會打破他一直以來對阮家人能避就避的忌諱。
矛盾的想法令他的行為顯得不那麼堅決,但拒絕的意思是能夠被感知的,阮岘在他懷裡戰栗,吓壞了一樣,卻不願意松手,仍舊抱着他。
霍诤行感覺自己被一隻奶貓咬住了腳脖子,明明可以一腳踢開,卻因為心軟,幾乎要被咬下一塊肉。
感覺到阮岘情緒的不正常,霍诤行沒再有多餘的動作,嘴上生硬地安撫道:“别怕,沒想揍你。”
在他并不高明的安慰下,阮岘一哽,弱弱地抽噎起來。哭也聲音細細的,受氣一樣,聽着叫人心煩意亂,又不可避免地産生憐惜之情。
霍诤行不合時宜地想起一頭小鹿,是很久之前在某次探險過程中遇到的,有着美麗的皮毛與靈活的四肢。他看着小鹿的母親為了保護躲在樹林裡的孩子,獨身引走獅群,撕咬的血腥味至今萦繞在鼻尖,弱肉強食,令人作嘔。
阮岘的哭聲和小鹿悲傷的鳴叫一樣,他還不如小鹿,連美麗的皮毛都沒有,這樣一想,的确夠可憐的。
霍诤行擡手撫摸他的後腦勺,克制着煩躁與憐憫。
一個簡單的觸摸動作令阮岘停下抽抽搭搭,他小心翼翼地松開手臂,揚起臉來,睜着濕漉漉的眼睛,望着霍诤行冷硬的側臉。
霍诤行被他看得不自在,一時陷入複雜的情緒裡,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也不知道這一晚該怎麼熬過去。
在他為難得幾乎要歎氣,後悔沒有堅決拒絕阮岘上車時,阮岘抖着手摸了摸他的耳廓,然後挺着腰,吻在他的唇角。
霍诤行感覺嘴角被貓舌頭舔了一口,有點兒癢,有點兒涼,他反應不及地愣住了。
阮岘這回成了逗貓的主人,見他狀況外,便以為得了允許,指尖撫上他眼角的疤痕,嘴唇也湊了上去。
他的唇微涼柔軟,卻令那處傷疤遭了烙刑,火辣辣的疼起來。
霍诤行回過神,猛地推開他,鷹隼一般的視線射過來,帶着冰冷的抗拒。
“你明白你在做什麼嗎?”
阮岘攥着睡袍一角,又開始哆哆嗦嗦,神情可憐卻固執,“當然,明白。”
看他這副不禁吓的樣子,霍诤行不禁感到遲來的疲倦。他一個大男人,較的什麼勁兒。他暗道自己今晚也是不正常,先是讓阮家人上了車,這回又讓阮家人近他的身,接下來呢?還有底線嗎?阮宇的死,就這樣忘了嗎?
他一瞬間心灰意冷,不想和阮岘再糾纏,起身往外走。
阮岘還是不讓,拽着他的袖子,堵着一口氣似的強調:“我懂,都知道。”
霍诤行根本不想懂他懂什麼,一掙,扯得睡袍一偏,露出半邊胸膛。
阮岘呆了,知道自己做得不對,默默松開手,眼睛卻黏在霍诤行那半邊胸膛上。
合着他撿的是個色膽包天的小流氓,霍诤行幾乎被他氣笑。
他壓着再次拱起來的怒火,用危險的目光打量面前臉紅得不成樣子的阮岘,半是威脅半是警告:“就你也想跟我做?”
觸及到知識盲區,阮岘的色心一慌。好在人性本就相通,他憑借剛從電視上學來的親親抱抱和在床單上打滾等一系列動作,隐約猜到了“做”的意思。
電視裡的人看上去都特别高興,好像不是很難,還挺有意思的,他應該也可以“做”。
“……想。”他眼巴巴地看着霍诤行,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的什麼虎狼之詞,“做,嗎?”
頂着一副少年似的單純無知的眼神,說出的話卻讓人大跌眼鏡,霍诤行無法言說這種反差感,他發火也不對,後退也不成。
從被阮岘抱住開始便不斷積攢的躁動不安,在這一刻,被直白的邀請點燃,化作突如其來的,想要撕碎眼前這個表裡不一的人的欲望。
而阮岘在這種時候好像不知道什麼叫适可而止,看他不回答,又自顧自湊上來,貼着他的唇角親,也不管他回不回應,親得啧啧作響。
“熱……”阮岘喘不上氣了,停下來,扯掉睡袍的帶子,露出單薄但并不難看的身體。
霍诤行隻覺得被一片雪晃了心神,刹那間,所有煩悶與隐忍終于找到了發洩口。
他撈了一捧雪貼在身上,撫慰自己的煎熬與怒火。
阮岘被吻得舌根酸痛,心想他這樣好像在生氣,但人在生氣的時候會親嗎?他思考着這樣滑稽的問題,直到粗暴的親吻落在脆弱的喉結上,才再也沒精力胡思亂想。
不知誰先發出一聲粗重的喘息,然後,雪崩了。
他們被掩埋在雪堆下,不為人知地媾和。
阮岘意亂情迷,任由雪壓在身上,不知畏懼地迎接着即将到來的一切。